牧燃的手还按在胸口,那块碎片已经深深扎进皮肤,像一块烧红的铁,牢牢嵌在那里。他能感觉到体内的东西正在变化——不是挣扎,而是一点点融化,化成细流,慢慢渗进血液里。那种感觉很奇怪,不像是火烧,反而像冰水刺骨,可又从心脏一路烫到全身,仿佛有无数根针顺着经络扎向四肢。
白襄靠在他肩上,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抬不起来。她咬着牙,把指尖最后一点光挤出来,缠上牧燃的手臂。那些彩色的光线一圈圈绕着,像打结,又像在缝合一道看不见的伤口。她的呼吸很轻,每吸一口气都带着细微的颤抖,像是风刮过枯叶。她知道这一步有多危险——意识融合从来不是简单地加在一起,而是灵魂之间的搏斗。稍有差池,牧燃就会被那些残存的记忆撕碎神志,变成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别急……”她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醒什么,“慢一点,你撑不住的。”
牧燃没说话,只是用力把碎片往胸口更深的地方按去。皮肤裂开,黑灰色的物质顺着血迹滑落,掉在地上却不散开,反而像活了一样,缓缓蔓延,勾出一圈圈奇异的纹路。那些纹路弯弯曲曲,像是藤蔓,又像古老的符号,隐隐和远处地上的灰烬连成一片。空气越来越稠,呼吸都变得困难,像在吞沙子。
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这么多记忆冲进来,换谁都扛不住。但他不能停。刚才那一声“哥”,不是幻觉,也不是错觉,是真的从碎片里传出来的。那是牧澄的声音——小时候躲在床底不敢睡觉时喊他的声音,是他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七岁那年冬天,她发着高烧缩在角落,一遍遍叫“哥,我好冷”;十二岁那年大火塌下来前,她哭着把他推出去,自己却被压在房梁下……这些画面他一直藏在心里最深的地方,假装它们不存在。
可现在,它们回来了。
他闭上眼,把最后一滴血挤进碎片的缝隙。
嗡——
一声闷响从骨头里炸开,不是耳朵听见的,而是整个身体都在震。那些曾经归顺的虚影突然全醒了,不再攻击,而是像潮水一样涌向他的脑海。记忆片段乱七八糟地闪现:雪地里的脚印、断掉的手指、火场里烧焦的布条……全是他拼命想忘记的事,如今全都回来了。一幕幕像刀刻进脑子里,逼着他重新经历那些他曾逃避的选择、后悔和无力。
白襄猛地抬头,看见他眼角渗出血丝,身子剧烈地抖。她的指甲掐进掌心,死死压住内心的慌。她不能乱,一旦她也崩溃了,牧燃就再也回不来了。
“稳住!”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指尖的光瞬间绷紧,化作一张光网罩住他头顶,“不是让你吞下它们,是要让它们听你的!你是主人,不是容器!”
话音刚落,她手腕一转,掌心划出一道弧线。空中浮现出几颗微弱的光点,排成半圆,缓缓转动。那不是星图,也不是阵法,更像是一种节奏——刚好和牧燃的呼吸同步。她记得老师说过,人的意识其实是波动,只要频率对上了,就能把混乱拉回秩序。现在,她用自己的意识当节拍器,一点点调整他快要崩断的精神频率。
一下,两下。
心跳开始同步了。
狂乱的记忆流渐渐平静,不再横冲直撞,而是顺着那个节奏,慢慢汇入主脉。就像暴雨后的河水,终于找到了河道。牧燃的身体还在抖,但那种失控的感觉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沉的承受感——他在接受,在整合,在重建。
他睁开眼,瞳孔闪过一丝暗光。
他还站着,但身体已经开始变了。皮肤表面裂开细细的纹路,像干涸的土地,每道裂缝里透出淡淡的黑芒。灰烬不再乱飘,而是贴着他身体流转,形成一层薄薄的膜,像第二层皮肤一样轻轻蠕动。骨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肌肉也在悄悄重组,仿佛体内正孕育着某种全新的生命。
“快了。”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最后一个还没回来。”
白襄喘了口气,脸色苍白。她知道那个是谁——那个在高台前转身离开的牧燃,那个明明有机会救妹妹却选择退后的自己。那道影子一直不肯融合,并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它太像他了。它承载的是胆怯、犹豫、自我怀疑,是他在最关键时刻选择了自保的那一瞬软弱。这样的“他”,比任何敌人都难面对。
“你得亲自去接它。”她说,“不能等它来,你必须走出去。”
牧燃点点头,松开了手。
碎片漂浮在胸前,不再震动,安静地悬着,像一颗快要熄灭的心脏。他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灰烬画出的线条忽然亮起,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紧接着,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光线被拉长、折叠,像镜子碎了又拼回去。
眼前的景象变了。
不是梦境,也不是回忆,更像是直接走进了他的内心深处。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前方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他,穿着破旧的外套,肩膀微微塌着,好像背负了太久的重量。那人脚下踩着一条断裂的时间线,满是裂痕,尽头通向一场燃烧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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