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袭来的那一瞬,牧燃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撕碎了,又在下一秒重新拼好。骨头断了又长,血肉倒流,经络像被拉到极限的绳子,疼得几乎要炸开。可他没有闭眼,也没有躲。他就这么睁着眼,死死盯着那道贯穿天地的白光,好像要把这一刻刻进灵魂里。
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就没有回头路了。不是因为前方太危险,而是因为他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那个总是犹豫、总是退缩、一次次选择放弃的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球体里的虚影动了。
不是一个,是全部。
那些由他失败的记忆凝成的身影,原本安静地躺在灰烬骨架中,像一座座沉睡千年的墓碑,此刻却齐刷刷睁开了眼睛。它们没有瞳孔,只有空洞的目光,全都落在牧燃身上,仿佛从记忆深处伸出无数只手,狠狠攥住他的心。
紧接着,声音来了。
不是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砸进脑海里,像千万根烧红的针扎进来,把早已结痂的伤口再次撕开。
“你救不了她。”
“你早就该死了。”
“你才是把她关起来的人。”
一句接一句,每句话都带着一段过去的画面涌上来:他曾跪在雪地里求神明放过妹妹,双膝陷进冰层,手掌被碎石割破,鲜血混着雪水染红一片。可抬头时,天裂了,火雨落下,烧毁山河,也烧尽了他最后一点希望;他曾亲手点燃拾灰场的祭坛,用一百具尸体换一线生机,火光照亮夜空,骨灰漫天飞舞,结果却发现那具焦尸根本不是牧澄,只是一个替身,被规则耍了的一颗棋子;他还记得,在某个轮回里他转身离开,背影决绝,身后传来妹妹哭喊:“哥不要我了吗?”那一声穿过了时间,至今还在耳边回响,像刀子一样剜着他的心。
这些都不是假的,是他真真正真经历过的抉择,是他每一次失败后留下的痕迹。而现在,它们全变成了攻击他的武器,想把他最后一丝人性碾碎。
他的手臂开始发黑,皮肤裂开,灰屑簌簌掉落,露出底下已经开始碳化的骨头。胸口的肌肉一块块崩解,心脏跳动着,表面却蒙上了一层灰膜。他站着没动,任那些声音冲击他的意识。风吹起他的衣角,也一点点带走属于“人”的气息。
他知道,逃不掉的。如果连自己的失败都不敢面对,那他就根本不配走出这条路。
“我承认你们。”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嘈杂,“每一个放弃的我,每一个逃跑的我,每一个哭着说自己撑不住的我……我都认。我不否认你们的存在,因为你们就是我。是我走过的路,是我咽下的苦,是我没能救她的代价。”
话音落下,那片轰鸣的声音竟短暂地乱了一下,像是潮水撞上了礁石,泛起了涟漪。几道靠前的虚影动作迟缓,脸上浮现出扭曲的表情,似乎无法理解这样的回应——他们以为他会反驳、会愤怒、会崩溃,可他没有。他选择了接受。
就在这时,白襄动了。
她一直半跪在地上,靠着牧燃的肩膀支撑身体。眉心最后一点星辉已经散尽,发丝垂落,沾着不知是谁的血。她脸色惨白,嘴唇几乎没有颜色,但她体内还残留着一点彩色光点——那是她在登神试炼中拼死换来的力量,本该早就耗尽了,现在却被她强行聚集起来,在两人周围形成一圈微弱的光圈。
光点缓缓旋转,发出轻微的波动,和那些攻击的声浪撞在一起。没有爆炸,也没有巨响,但空气明显扭曲了一下,像水面被搅动。离得最近的几个虚影动作一滞,脸上出现细小的裂痕,像是瓷器裂了缝,随即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身形晃动,差点消散。
“它们怕被听懂。”白襄咬牙说着,嘴角渗出血丝,声音轻得像风中的烛火,“你越是否认,它们就越强。可你一旦承认……它们就成了空壳。因为你不再逃避,它们就没法再控制你了。”
她说得很慢,每一句话都在消耗力气。光圈微微颤抖,又有两个虚影发出刺耳的鸣叫,合在一起形成螺旋般的音浪,直冲核心。这次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诅咒,而是夹杂着真实的痛苦和悔恨,试图唤醒牧燃心底最深的软肋。
牧燃忽然觉得胸口发烫。
那是登神印记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灼烧起来,像烙铁贴在皮上,痛到骨子里。他低头一看,发现印记边缘泛着暗红,仿佛有液体在皮肤下流动,慢慢汇聚成一个古老的符文。
他明白了,这是规则在逼他做选择——要么接受命运,成为新的守门者,永远镇守这里,斩杀所有想逆命的人;要么打破它,哪怕代价是魂飞魄散,永不轮回。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蔓延。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瞬。他抬起手,挤出指尖最后一滴还没变灰的血。
血珠悬在空中,没有落地,反而迅速凝成一道符纹。
是他早年用过的“断念印”,但这一次不一样了。不再是切断,而是标记——标记哪个才是真正的“他”。那一笔一划流转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仿佛在向整个世界宣告:我不是要丢掉过去的我,我是要带着所有的我,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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