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
雨丝轻轻落在脸上,凉凉的,像是带着说不出的沉重。牧燃的手还搭在白襄肩上,掌心残留着一丝温热,那不是普通的温度,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颤动,仿佛有心跳从他皮肤底下传来。他们没敢松手,也不敢乱动。刚才那一场融合太狠了,像把灵魂都烧了个干净,现在稍微一动,骨头缝里就像有火在窜,疼得人发麻。
可就在这片安静得有点吓人的天地间,地面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没有轰响,也没有震动,就像是有人拿刀在大地上轻轻划了一下,整齐得不像话。裂缝黑得深不见底,连灰尘都没扬起来。可空气却开始扭曲,光线像被揉皱的纸一样向里面塌陷。紧接着,一条河缓缓从地底升了起来。
河水是黑色的,却又不完全是黑。
它泛着暗暗的光,像是把无数破碎的记忆熬成了浆,再倒出来。河面微微起伏时,能看到一张张脸一闪而过——有个年轻人满脸是血,跪在废墟里死死抱着一块焦石;有个老人披着破袍子站在神坛前,背影弯得快要折断;还有一个少年,浑身是伤,怀里抱着一个昏迷的女孩,嘴里喊着“澄”,然后倒下了。
那是他。
不止一个他。
每一个都是他。
牧燃盯着河面,喉咙发紧,呼吸都变浅了。他认得那些画面,有些是他亲身经历过的轮回:第三次,他在雷暴夜爬上通天塔,却被自己的影子吞噬;第五次,他斩断命运锁链,却发现妹妹根本不在终点等他。可还有一些……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活过那么多次。第七次?第九次?甚至更远?那些人生像是硬塞进他脑子里的,只留下模糊的痛和回音。
这些影子不是静止的画面,它们会动,会看,还会朝他伸出手。
“这是什么?”白襄低声问,声音贴着他耳朵响起,带着一丝颤抖。她的手指悄悄收紧,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臂。
他没回答,只是握紧了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知道,自己还在这里,还是现在的这个“他”。但他明白,这条河不是幻觉,它是真的存在,是从新世界深处爬出来的某种东西——是旧秩序崩塌后留下的伤口,是所有失败世界的残骸堆成的冥河。
河水越流越快。每一道“牧燃”的虚影掠过时,都会激起一阵波动,像是在试探,在拉扯。他的头开始疼,不是剧烈的那种,而是慢慢地、一点点压进来的感觉,好像有人正往他脑子里塞别人的人生。那些记忆不属于现在的他,却偏偏带着熟悉的痛,像一根根冰冷的针,扎进脑海深处。
“它想让我变成谁。”他说,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
白襄侧头看他,“你说什么?”
“这些不是记忆。”牧燃盯着河中央最清晰的一道身影,瞳孔微缩,“是可能性。是我本可以成为的样子。每一次失败,每一次死掉,都留下了一个‘我’,留在这里,等着被选中。它们不是鬼魂,是没走完的命运碎片。”
话音刚落,河面猛地一抖。
一道格外清晰的影子从水中站起,浑身湿透,脸上满是泥和血,眼神空洞。那是第七次轮回的他——倒在妹妹面前,七次死亡后的最后一次。那次他明明碰到了她的手指,指尖传来温热,可身体却先一步化作飞灰,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这道影子踩着水面走来,脚步沉重,每一步落下,大地就裂开一道缝,好像连土地都在抗拒它的存在。它直奔牧燃而来,抬起手,指尖直指他胸口那枚符文——那是他用最后一点意志刻下的印记,代表他再也不想死一次的决心。
“别看它!”白襄猛地拽了他一把,力气大得差点把他扯倒,“它要的是你的位置!是你现在站着的地方!你一旦动摇,它就会取代你!”
她抬手甩出一团星灰,在空中炸成网状,想拦住那黑影。可那东西根本不躲,直接撞了上去。星灰爆开的瞬间,黑影的身体也碎了,但碎片没消失,反而变成无数细丝,顺着空气缠向牧燃的手腕、脖子、脚踝,像活的一样扭动,想要钻进皮肤。
“它是你认命的那一瞬。”白襄咬牙,额角冒汗,“别让它进你心里。你要是接受了‘注定失败’这个念头,你就真的完了。”
牧燃站着没动。他知道她在说什么——那一刻,他放弃了挣扎,接受了自己只能为她而死的结局。那一刻,他不再是抗争者,变成了守门人。他闭上眼,任由那些细丝缠上皮肤,寒意顺着血脉往上爬,像是千万只虫子在啃他的骨头。
然后,他主动伸手,抓住了其中一根。
“我认得你。”他说,声音平静得可怕,“你是我的痛,是我的尽头,也是我走不出去的圈。你是我放弃希望的那一瞬,是我对自己说‘够了’的那个夜晚。”
他猛地收紧手指,体内最后一丝力量轰然炸开。那不是攻击,也不是驱逐,而是一记真实的痛——从骨髓深处炸开,冲上头顶,眼前发白,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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