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帆下车时抬头看了一眼,目光与沈墨相遇。他穿了件深灰色夹克,没打领带,手里拿着个笔记本,像个普通的调研干部。
“沈厅长。”姜云帆上楼,主动伸手。
“姜主任。”沈墨握住他的手,力度适中,“欢迎来指导工作。”
两人都没提昨晚的材料,像那场深夜的交易从未发生。
沈墨带姜云帆参观临时办公区。二十几个工位已经坐满,大屏幕上显示着示范区的规划图,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地对接数据。
“这是规划组,负责‘三协同’方案。”沈墨介绍,“产业协同、交通协同、民生协同,每个组都有清河和临港的干部混编。”
姜云帆仔细看着墙上的图纸。交通协同组的地图上,三条新建的跨市快速路用红线标出,连接两地的产业园区和物流枢纽。
“这三条路,选线确定了吗?”
“初步方案确定了,但征地是个问题。”沈墨指向其中一条线路,“尤其是这一段,穿过临港的陈家庄。陈永年在那里有三百亩地,已经囤了五年。按规划,这条路要征用其中八十亩。”
“他什么态度?”
“还没正式谈,但已经放出话来了——要么按市场价的三倍补偿,要么改线。”沈墨说,“改线成本增加两亿,工期延长半年。不改线,就是天价补偿。”
姜云帆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陈永年的地,当初是怎么拿到的?”
“2018年,陈家庄集体土地流转,名义上是建‘现代农业示范园’。”沈墨调出档案,“实际只建了二十亩温室,其他地一直荒着。但土地性质已经变成了‘设施农用地’,按政策可以用于配套建设。”
“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这里要修路?”
“时间点很巧。”沈墨没有正面回答,“规划是去年才确定的,但他五年前就拿地了。要么是眼光太好,要么是消息太灵通。”
两人走到民生协同组的区域。这里正在设计社保、医保、教育等公共服务的一体化方案,大屏幕上滚动着两地的政策差异对比。
姜云帆看了很久,忽然问:“沈墨,你觉得示范区最难的是什么?”
沈墨想了想:“不是规划,不是资金,甚至不是土地。是人心。要让两地老百姓觉得,这不是行政命令的合并,而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要让企业觉得,这不是换个名头的折腾,而是真正的商机。”
“说到点子上了。”姜云帆合上笔记本,“所以土地指标交易试点,不能只考虑政府和开发商,要考虑原土地权利人。农民把地交出来,不能只给钱,要给长远的保障——比如,用土地换社保,用宅基地换安置房加集体经济股份。”
这个思路很务实,也很敏感。
“姜主任对这个有研究?”
“在政协这半年,我跑了十七个县,看了四十多个土地流转项目。”姜云帆说,“成功的都有一个共同点:让农民成为受益者,而不是牺牲者。失败的也都有一个共同点:把农民当阻力,用强权压服。”
他顿了顿:“陈永年那些地,为什么能低价拿到?因为农民没有议价权,村集体没有监督权。如果你要动他,可以从这里打开缺口——查他当年的流转程序是否合法,补偿是否到位。只要有一个环节有问题,他手里的地就是雷。”
沈墨听懂了。姜云帆在教他,如何用合法合规的手段,去对付一个不守规矩的对手。
两人走到小楼的天台。从这里望出去,示范区的全貌尽收眼底——塔吊在晨曦中缓缓转动,卡车在工地上穿梭,远处清河与临港的交界线上,一片新建的厂房已经封顶。
“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姜云帆问。
“三年后,会有三百家企业入驻,创造五万个就业岗位。”沈墨说,“五年后,两地GDP总和能进入全省前三。十年后……”
“十年后,这里会成为全省区域协同的样板。”姜云帆接过话,“但如果失败了,这里就是最大的烂尾工程,你我都会成为罪人。”
风吹过,带着初冬的寒意。
“姜主任,你为什么想参与进来?”沈墨终于问出了口。
姜云帆沉默了很久,久到沈墨以为他不会回答。
“因为我不甘心。”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很清晰,“我不甘心就这样被踢出局,不甘心一辈子背着‘李国涛同伙’的标签。沈墨,你说得对,改革不是看谁得罪的人少,而是看谁做的事多。我想做点事,证明我姜云帆,不止会搞关系。”
他转过头,看着沈墨:“你可以不相信我,可以提防我。但我给你的材料是真的,我的建议是认真的。用不用,怎么用,你决定。”
说完,他转身下楼。
沈墨站在天台上,看着姜云帆的车驶出院子,消失在街道尽头。
手机震动,是李哲发来的信息:“省委常委会刚结束,示范区党工委和管委会的正式任命批下来了。你是一把手,全权负责。明天上午,省领导来挂牌。”
下面还有一句:“姜云帆主动申请担任专家顾问,省里同意了。这个人,你要用好,也要防好。”
沈墨回复:“明白。”
他收起手机,望向远方。工地的喧嚣声随风传来,像这座城市的心跳。
合作开始了。
但警惕,也必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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