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米地掩藏着萧锋的身影。
浑身的伤痛战胜了疲惫,支撑着他的警惕。
伤痛时刻提醒着他每一次喘息的来之不易,也安慰着他人还在,任务还有机会完成。
他伸手掰下了身边一个接近成熟的苞米棒子,动作牵动了脚踝,疼的他呲牙咧嘴。
他撕扯着那早已焦枯发脆的苞米叶子,对着里面参差不齐,有些干瘪的苞米粒,狠狠地啃咬下去。
粗粝的种子被牙齿咬碎,吸走了口腔里最后一丝唾液,嗓子眼火烧火燎。
萧锋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干嘎巴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掐根掰断一根苞米杆,用门牙磕,开撕掉坚硬的外皮,一口咬下去后拼命的咀嚼。
带着植物青涩的甘甜汁液立刻充盈口腔,迅速地滋润了他那如同久旱河床般干涸到撕裂的喉咙。
这“甜杆”是孩子们应季的零嘴,此刻却成了他身处地狱边缘仅存的一点人间安慰。
苞米地绝不是什么安乐的庇护所,比针尖大点的东北蠓虫——“小咬”,在他身体周围嗡嗡叫着,聚集成一片片令人烦躁的黑雾。
它们疯狂地扑向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脖颈、手腕、脚踝,甚至是穿过衣服破烂缝隙里的小块皮肉。
蚊子叮人是为了吸血,吃饱了就走。
小咬不一样,它们边吃边拉,像是过滤器,只留下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蚊子来是一只一只的,小咬来是一群一群的,太费血了。
可恶的小咬,用细小尖锐的口器带来的刺痛伴随着令人抓狂的奇痒,瞬间袭来,密密麻麻的红点迅速在皮肤上肿胀凸起。
萧锋无暇驱赶拍打,只能强忍着,用肩膀或衣领在那沾满污泥和血痂的皮肤上反复快速地蹭擦,试图减轻那钻心的不适。
刚刚彻底黑透,月亮又不知何时悄悄爬上中天,将清冷惨白的光辉洒向这片死寂的土地。
萧锋弓起身体,忍着脚踝钻心的剧痛和全身细小伤口的抽痛,如同一道融于夜色的影子,紧贴着村外那道冻得坚硬如铁的土墙根阴影。
目光时刻警觉地扫视着前后左右,每一处可能潜伏危险的墙角、柴垛或断壁。
他的神经绷紧到了极点,因为此刻若有意外,他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终于,那座比记忆中更加残破不堪的土坯房出现在眼前。
土墙被风霜和岁月侵蚀得坑坑洼洼,像一块千疮百孔的烂抹布。
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露出大片的木头椽子,整个房子散发死气沉沉的腐朽气息。
萧锋的心猛地沉下去,一股不祥的预感弥漫开来。——老裴头还活着吗?
但他没有时间犹豫,现在撤离就是前功尽弃。
他深吸一口气,像捕猎前的雪豹般悄无声息地潜行到门前,抬起手,用食指和中指的关节短促有力地敲在破旧的木门板上:
“笃…笃笃笃,笃笃…”。
这不是普通的敲门,而是只有自己人才懂的联络信号——如同摩尔斯密码般的叩击节奏。
笃…笃笃笃,笃笃…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开,并不算响亮,却带着一种力透门板的功力。
一秒……两秒……门内死寂依旧,只有他的心跳声擂鼓般敲打着耳膜。
就在萧锋心头疑窦丛生,几乎要准备强行破门时——
门板内侧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如同拖拽重物在泥土地上摩擦的“沙…沙…”声。
紧接着,那扇似乎要朽坏的破门被猛然拉开了一条仅仅能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劣质老旱烟的焦糊、陈年泥土的霉腐、还有汗液和油脂长期浸染棉布发酵出的混合气味——瞬间冲入萧锋的鼻孔。
萧锋还没反应过来,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从门缝里伸了出来,精准地攥住了他的上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狠狠地拽了进去。
萧锋的身体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咔哒”一声沉重的木栓落扣声响。
门被迅速合拢、闩死。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屋内重归一片浓墨般的漆黑。
“嚓啦。”黑暗中亮起了一点微弱的橘红色光芒——是老裴头划着了洋火。
火焰跳动了两下,随即“噗”地一声点燃了灶台上那盏沾满油腻、灯罩碎裂的煤油灯。
当昏黄的灯光终于照清楚那张脸时,萧锋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绝不是印象中熟悉的老裴头。
一把花白浓密、如同杂草般肆意生长的络腮胡子和黑色居多的唇髭,几乎遮掩了他的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睛。
单看面相,说他有六十多也不过分。
当这双浑浊的眼睛对上萧锋视线的刹那,里面的迟钝和浑浊如同薄冰遇到烈日般瞬间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极其锐利,如同打磨过的匕首寒锋般的光芒。
“萧……?”裴正奎的喉咙里极其低沉地滚动出一个字,透着难以置信和巨大的困惑。
这是他熟悉的战友,也是这条情报线最不可能,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情报传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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