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寒气,像淬了冰的针,顺着听雪院铁锁锈蚀的缝隙钻进屋内。
那锁链每一次在夜风里无力的晃荡,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是这囚牢本身痛苦的喘息。
沈璃裹着唯一能蔽体的薄被——那不过是张浸透了霉味和鼠尿的破草席,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
屋顶蛛网纵横,一只误入的飞蛾在粘稠的丝线上徒劳挣扎,翅膀撕裂的微弱声响在死寂中清晰得刺耳。
昨夜张嬷嬷“赏赐”的那碗馊饭,已与墙角渗出的污水混合,凝结成一片片青绿滑腻的苔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这气息与角落里隐约传来的鼠尸甜腥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织成一张窒息而绝望的网,将整个听雪院牢牢罩住。
“吱嘎——!”
刺耳的刮擦声骤然响起,并非开锁,而是北窗那块早已朽烂的窗板,被一柄薄刃从外面粗暴地撬开一道缝隙。
紧接着,半碗冒着酸腐热气的馊饭被狠狠砸了进来,黏稠的米粒和菜叶四溅,几滴滚烫的污物精准地溅上沈璃低垂的眼睑,带来一阵灼痛。
一张油腻的胖脸堵住了窗缝,烛光跳跃着,将张嬷嬷脸上那颗痦子和其上几根倔强挺立的长毛照得分毫毕现,更衬得那双三角眼里的恶意如同淬毒的针。
“哟,还躺着装死呢?”她捏着嗓子,声音尖利得像生锈的铁片刮过石板,“真当自己还是沈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醒醒吧!进了这听雪院,你就是王府里最下贱的泥!侧妃娘娘心善,念着你昨夜冻得可怜,特意赏你口热乎饭吃!还不快磕头谢恩?”
话音未落,那木碗猛地一倾!
碗里剩下的大半碗浓稠、散发着恶臭的馊粥,如同一条污秽的瀑布,朝着沈璃身前草席上唯一一件还算完整的物品——那件早已褪色、却依稀能辨出昔日华贵的火红嫁衣前襟——兜头泼下!
“哗啦!”
黏腻的粥汤瞬间吞噬了嫁衣上用金线精心盘绣的牡丹。
金丝在污垢中徒劳地闪烁了一下,便如同被强行按进粪土的凤凰,彻底失去了光彩。
鲜艳的红绸被染成一片肮脏的褐黄,湿漉漉地贴在冰冷的草席上。
“哎呀呀!瞧我这笨手笨脚的!”张嬷嬷夸张地拍着大腿,嘴角却咧开一个恶毒的笑容,“这嫁衣……这嫁衣可是王妃特意赏给你,让你‘风光’出嫁的念想啊!怎么就脏成这样了?”她啧啧摇头,眼中闪烁着猫戏老鼠的快意,“脏了可怎么好?侧妃娘娘要是知道了,该多心疼啊?”
那双枯爪般的胖手猛地探进窗缝,精准地揪住了嫁衣前襟那片被污损最严重的绸缎!
“刺啦——!”
一声裂帛的脆响,在这死寂的牢笼里如同惊雷!
本就脆弱不堪的嫁衣,最后半幅勉强维持体面的绸缎被硬生生撕裂,露出沈璃冻得发紫、布满了青紫掐痕的锁骨。
一道淡粉色的、形如新月的旧疤,在昏暗跳动的烛光下,如同一条蛰伏的幼蛇,微微凸起,带着一种未愈的、隐秘的伤痛感。
沈璃的身体剧烈地瑟缩了一下,仿佛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羞辱和寒冷。
她将头埋得更低,散乱如枯草的长发彻底遮住了她的脸庞,只露出一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后颈。
肩膀微微耸动,喉间溢出压抑的、细碎的呜咽,像一只濒死的小兽。
“哼,烂泥扶不上墙!”张嬷嬷鄙夷地啐了一口,铜盆被她故意重重砸在窗外的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窗板被粗暴地重新合拢,隔绝了最后一点光线和那令人作呕的嘴脸。
脚步声伴随着刻薄的嗤笑渐渐远去。
当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彻底消失,听雪院重新被死寂笼罩时,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线骤然提起。
沈璃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脸上所有的懦弱、惊惶、痛苦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只剩下冰冷的、淬着寒铁的沉静。
那双被长发遮掩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的不是泪水,而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和洞穿人心的冰寒。
她挪动着冻得几乎麻木的身体,爬到那滩污秽的馊粥旁,伸出因寒冷和营养不良而骨节分明的手,扯过那片被撕裂的、浸透了污物的嫁衣残片。
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力度,在嫁衣前襟那朵被污损的牡丹花蕊处反复摩挲、按压——那里,金线盘绕的蕊心中央,有一个极其细微、几乎与金线融为一体的玉色凸起。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弹响。沈璃的指甲如同最精准的刻刀,掐开了金线之下隐藏的暗扣。
一枚仅有半粒米大小、通体莹白、温润如凝脂的玉扣,无声地落入了她冰冷的掌心。
玉质细腻,触手生温,与昨夜她强忍着屈辱,借着扑倒躲避张嬷嬷踢打时、匆忙塞进墙角砖缝里的那枚,大小、缺口、纹路,严丝合缝!
母亲悬梁自尽前,那双绝望而决绝的眼睛仿佛再次穿透时空,死死地钉在她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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