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盐案的余波尚未平息,康熙的御驾已沿运河继续南下,抵达了更为富庶繁华的江宁府(今南京)。此地不仅是江南文萃之地,更是大清重要的织造中心,江宁、苏州、杭州三大织造衙门,名义上为宫廷采办绸缎,实则更是皇帝在江南的耳目,地位特殊,权柄甚重。
御驾刚至行宫安顿下来,康熙便看似随意地在一次家常般的叙话中,对随侍的胤礽、胤禛、胤禩道:【江宁织造,关乎内廷用度与官贸体面,不可不察。你三人明日便代朕去江宁织造衙门看看,巡视一番,看看今年的贡缎织得如何,机户匠人可有生计之苦。】
语气虽平淡,但三位皇子心中同时一凛。这绝非简单的巡视慰问!刚刚经历了扬州盐案的风波,皇阿玛此刻让他们同去织造局,其深意耐人寻味。是继续考察?是新的考验?还是借织造局之事,平衡扬州案后的局面?
【儿臣遵旨。】三人齐声应道,各自心思急转。
次日,三位皇子摆开仪仗,前往江宁织造局。织造衙门气派非凡,织造官曹寅早已率领大小官员及一众机户管事在门外跪迎,态度恭谨至极。
【奴才曹寅,恭请太子殿下金安,恭请四贝勒、八贝勒金安!】曹寅是康熙的亲信家奴出身,说话办事自有一番妥帖。
【曹大人请起。】胤礽抬手,【皇阿玛惦念织造事务,特命我等前来看看。】
【皇上隆恩,奴才等感激不尽!】曹寅连忙躬身引路,【请殿下、二位贝勒爷移步工坊视察。】
织坊内机杼声不绝于耳,数以千计的织工在织机前忙碌,各色绸缎如流水般产出,场面蔚为壮观。曹寅在一旁详细介绍着各种绸缎的品类、工艺、进贡数量等等,如数家珍,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光鲜亮丽。
胤禩面带温和笑容,不时点头称赞:【早就听闻江宁织造技艺甲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曹大人管理有方啊。】他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意,不时对精美的缎子发出由衷的赞叹,与曹寅相谈甚欢,仿佛这只是一次愉快的参观,但他偶尔飘向胤禛和胤礽的余光,却透着一丝冷然的审视。
曹寅连道不敢。
胤礽却记着扬州案的教训和元锦平日灌输的理念,努力回忆“成本核算”与“生产效率”的概念,尝试询问:【曹大人,如今这上等锦缎,每日人均可织多少?丝料损耗率大致几何?】他试图抓住一些切实的数据。
曹寅脸上笑容不变,应对得滴水不漏:【回太子殿下,这得分织什么花样,用何种丝线。大致嘛……熟练织工一日能织半尺到一尺精品。损耗嘛,总是难免的,惯例控制在两成以内便算得宜。】他总能巧妙地用“大致”、“惯例”等词模糊过去,让胤礽深感无力,却也更加意识到务实数据的重要性。
一直沉默寡言的胤禛,目光却锐利地扫过那些光亮绸缎的背后。他注意到一些年纪较大的织工动作略显迟缓,眉宇间带着疲惫;某些织机的踏板磨损严重,似乎超负荷使用已久;他还瞥见库房角落堆着一些品质稍次的缎匹,与正在打包的贡品鲜明对比。他沉默地记下几个库房的位置和守卫换班的大致时间。
巡视完毕,回到织造衙门的厅堂用茶。曹寅笑着道:【三位爷巡视辛苦,奴才已备下便饭,还请赏光。】
胤禛却放下茶盏,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曹大人,孤有一事不明。方才见库房西北角堆有苏锦七百余匹,为何其中多有晕色、跳丝之疵?既为疵品,为何不早日处理,仍堆放于贡缎之侧?】
曹寅脸上的笑容未曾稍减,只是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谨慎,他从容躬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四贝勒爷真是明察秋毫,奴才佩服。您说的那批苏锦,确是有些许瑕疵。说来惭愧,非是丝料受潮,而是今年春上,江南雨水多,桑叶质量稍欠,影响了部分蚕丝韧性。织造局虽尽力筛选,仍难免有漏网之鱼,织成后才发现问题。本欲即刻处理,又恐骤然销毁如此数量,引得民间机户人心惶惶,误会宫中对贡品要求严苛至不近人情,故暂存一旁,正欲寻一稳妥之法处置。此乃奴才虑事不周,管理确有疏漏,请殿下、贝勒爷责罚。】他一番话,将技术问题、管理难题和“体恤民情”巧妙混合,滴水不漏。
胤禛并未被曹寅的话带偏,继续冷静追问:【孤还注意到,坊内织机新旧不一,许多踏板磨损严重,恐影响织品精度与效率。另据闻,织造局沿用“佥派”之法,指定机户承织,若遇丝料不佳或工期紧迫,机户往往需贴补成本甚至赊欠借贷方能完成定额。曹大人,此批瑕疵苏锦,背后是否有机户因无力承担损耗而被迫上交次品,乃至破产逃亡之情事?这堆疵品,究竟是技术疏漏,还是制度积弊之缩影?】
此言一出,曹寅脸上的从容终于难以维持,笑容微微凝固。他没想到四贝勒竟能一眼看透表面繁华下的深层痼疾!胤礽也是心中一凛,立刻接口,语气放缓了些,却带着压力:【曹大人,皇阿玛常言,织造局虽为内务,亦关乎国计民生,更关乎无数机户匠人之生计。若有难处,但说无妨。若是制度陈旧,致使好丝成了次品,良匠困于生计,皇阿玛定然是愿闻其详,以求改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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