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胤禩回京,还带回一个“瓜尔尔佳氏故仆”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暗流涌动的朝堂与后宫激荡开来。毓庆宫看似平静,实则外松内紧。何柱儿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网,全力追查那老嬷嬷的底细。
与此同时,胤礽也依计行事。不过两日,便有御史在早朝上“偶然”提起,盛赞八阿哥胤禩在江南督办军需时,体恤工匠,甚至对改进织机颇有“独到见解”,虽未亲自施行,但其“重工恤民”之心,值得嘉许。
康熙高坐龙椅,闻言不置可否,只淡淡看了胤禩一眼:【哦?老八还有这等心思?朕倒是不知。】
胤禩心头一跳,连忙出列,谦恭道:【皇阿玛谬赞,儿臣只是偶有所感,与当地工匠闲聊几句,当不得真,更不敢居功。】
胤礽适时开口,语气温和:【八弟过谦了。格物之道,贵在交流。既然八弟于机巧之物亦有心得,日后格物院若有所成,还需八弟多多指点才是。】他这话看似抬举,实则将胤禩放在了“同行”的位置上,若胤禩日后再用“奇技淫巧”攻讦格物院,便是打自己的脸。
胤禩心中暗恨,却不得不挤出笑容:【二哥说笑了,臣弟怎敢在格物院面前班门弄斧。】
这一番朝堂上的机锋,虽未直接撕破脸,却成功地将胤禩架了起来,让他暂时不敢再明着以“反对新技术”的名义生事。
然而,明的攻势被遏制,暗箭却来得更快。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元锦正准备去格物院,何柱儿便带来了确切消息:【主子,娘娘,查清楚了。那老嬷嬷夫家姓赵,早年确实在瓜尔佳氏关外的庄子上做过几年粗使仆役,后来嫁人便离开了。其子赵四,是个游手好闲的赌棍,前些时日突然阔绰起来,还清了赌债,还在外面吹嘘即将发大财。我们的人顺着线查下去,发现他曾与八爷府上一个外管事的心腹接触过。】
【果然如此。】元锦神色平静,【这是准备好了‘人证’,只等发难了。】
话音刚落,康熙身边的首领太监梁九功便亲自到了毓庆宫传口谕:皇上召太子、太子妃即刻前往乾清宫西暖阁见驾。
该来的终于来了。胤礽与元锦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镇定。他们早已料到有此一招,也做好了准备。
在前往乾清宫的路上,何柱儿趁隙快步走到胤礽身边,以极低的声音迅速禀报:【主子,刚得的急信,赵四与八爷府的联系已基本坐实,关键人证已控制在手。】胤礽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西暖阁内,气氛凝重。康熙端坐于炕上,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八阿哥胤禩垂手站在下首,眼观鼻,鼻观心。一旁还跪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头发花白的老嬷嬷,正是胤禩带回京的那个赵嬷嬷。
【儿臣(臣妾)给皇阿玛请安。】胤礽与元锦行礼如仪。
【平身。】康熙抬手,目光落在元锦身上,【太子妃,此人你可认得?】他指向那赵嬷嬷。
元锦抬眼仔细看了看那老嬷嬷,摇了摇头,语气坦然:【回皇阿玛,臣妾不认得。】
那赵嬷嬷闻言,立刻以头叩地,带着哭腔道:【二格格!您不认得老奴了吗?老奴是赵大家的啊!当年在关外老宅,还伺候过您一阵子!您小时候最喜欢吃老奴做的奶糕子了!】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抬眼觑元锦的神色,又飞快地低下头去,【老奴……老奴还记得,您小时候有一次贪玩,跑到后山,回来后就病了一场,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什么‘齿轮’、‘杠杆’的怪话,可把夫人吓坏了……定是冲撞了什么,才得了那些……那些不合常理的念头啊!】
这话恶毒至极,不仅坐实了元锦“自幼异常”,更隐晦地将她与“冲撞邪祟”联系起来。
胤禩适时地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皇阿玛,儿臣原本也不信这些无稽之谈。只是这嬷嬷言之凿凿,且事关二嫂清誉与皇室体面,儿臣不敢隐瞒,这才……】
康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元锦,目光深邃。
胤礽脸色铁青,正要开口驳斥,元锦却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自己上前一步,对着那赵嬷嬷,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位嬷嬷,你说你曾伺候过我,那我问你,我瓜尔佳氏在关外老宅,正门是朝哪个方向开的?我祖母生前最喜爱的是哪种花?我额娘惯用哪种香?】
赵嬷嬷顿时卡壳,她哪里知道这些细节,支支吾吾道:【这……这过去太久了,老奴……老奴记不清了……】
元锦不等她多想,继续追问,问题一个比一个细致,皆是关乎瓜尔佳氏内宅只有贴身伺候之人才知的琐事。赵嬷嬷额头冒汗,答得前言不搭后语,破绽百出。
【你说我病中胡言乱语,】元锦语气转冷,【那我且问你,我那年是几岁?是哪个季节病的?病了多久?请的是哪位大夫?吃的什么药?】
赵嬷嬷彻底慌了神,匍匐在地,只会重复:【老奴……老奴记不清了,只记得二格格您确实说了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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