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谷的暮色比市区沉得早，玥玥抱着念星坐进副驾时，窗外的银杏叶已浸在黛色里，只有零星路灯的光透过车窗，在念星熟睡的小脸上晃出细碎的光斑。孩子下午在草坪上跑累了，上车没多久就靠在她肩头睡熟，呼吸轻轻落在她的针织开衫上，带着奶味的暖意。
玥玥放慢动作，小心地将女儿的头靠在自己怀里，又扯过车上的小毛毯盖在她身上。车窗外的风景渐渐从蜿蜒山路变成规整的城市街道，高楼霓虹取代了谷里的星光，连空气里都飘着汽车尾气的味道，让她莫名觉得闷。她看着怀里念星皱着的小眉头，心里的不安又沉了几分——这孩子从小认床，换个新环境总要哭上好几晚，更别说接下来要面对完全陌生的幼儿园。
越野车最终停在市中心高档公寓楼下，这里是苟富贵去年买下的房子，说是为了方便他上班，可玥玥和念星还是更习惯蝴蝶谷的小院。她轻轻抱起念星，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玻璃，刚走到单元门口，就看见苟富贵的司机站在那里等。
“夫人，先生刚回来，在楼上等您。”司机接过她手里的包，声音放得很低。
玥玥点点头，抱着念星走进电梯。电梯上升时的轻微失重感让她有些恍惚，她摸了摸念星柔软的头发，心里反复琢磨着一会儿要跟苟富贵说的话——不能吵，要好好商量，重点是让他知道念星的适应问题，而不是单纯反对幼儿园。
电梯门打开，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她走到家门口，刚掏出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苟富贵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白衬衫的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领带松松地挂在脖子上，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可眼底还残留着应酬时的亢奋。
“回来了？”他侧身让她进来，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念星身上，声音放软了些，“孩子睡着了？”
玥玥没接话，径直走进客厅，将念星轻轻放在卧室的小床上，又仔细掖好被角，确认孩子没被吵醒，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转身走向客厅。
苟富贵已经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回复消息，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西装上的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随着他的动作飘过来，让玥玥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她走到沙发对面坐下，从包里掏出手机，解锁后直接递到他面前——屏幕上还停留在上午她和苟富贵的聊天界面，她发的那句“为什么不跟我商量”还没有回复。
“报幼儿园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玥玥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藏不住怒意，“念星现在连拼音都认不全，你让她去双语实验班，每天听老师说英语、学算术，她只会害怕，不会有任何好处！”
苟富贵终于放下手机，抬头看向她，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疲惫，却依旧强硬：“我不是没跟你说，是我跟你说的时候，你肯定又要犹豫。玥玥，那家幼儿园是全市升学率最高的，我托了三个朋友才拿到实验班的名额，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我不能让念星像我当年一样，输在起跑线上。”
“输在起跑线上？”玥玥像是听到了笑话，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些，又赶紧压低，怕吵醒卧室里的念星，“她才四岁！她的起跑线不该是背单词、算算术，是开心地玩，是知道爸爸妈妈永远支持她，不是你用‘为她好’的名义，把她塞进你觉得‘好’的圈子里！”
苟富贵皱起眉头，身体往前倾了倾：“我当年要是有这样的机会，能少走多少弯路？你以为我想每天喝酒应酬到半夜？我是想给你们娘俩更好的生活，想让念星以后不用像我一样，为了生计看人脸色！”他说着，指了指客厅里的水晶吊灯，又指了指窗外的夜景，“这些都是我拼来的，我不想念星以后还要重新拼一遍！”
“我知道你辛苦，可这不是你替念星做决定的理由！”玥玥的眼眶又红了，她想起念星下午说“爸爸好久没陪我玩”时的委屈，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你有没有问过念星，她想要的是什么？她昨天还跟我说，想让你陪她搭积木，想让你给她讲睡前故事，不是去什么‘最好的幼儿园’！”
“她懂什么？”苟富贵的声音也提高了，“她现在只知道玩，等她长大了，就会知道我今天做的决定是对的！你总是太心软，太理想化，蝴蝶谷的日子是舒服，可那能过一辈子吗？念星总要长大，总要走进社会，现在不培养她，以后她怎么跟别人竞争？”
“培养不是拔苗助长！”玥玥猛地站起来，手紧紧攥着衣角，“我不是不让她学东西，我是想等她再大一点，等她对幼儿园有兴趣了，再慢慢引导她。你现在突然把她扔进去，她会害怕，会抵触，到时候不仅学不到东西，还会对上学产生阴影，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苟富贵也站了起来，两人隔着一张茶几对视，空气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他看着玥玥通红的眼睛，心里的火气稍微降了些，可语气依旧没软：“我已经跟幼儿园的园长沟通过了，实验班的老师都有十年以上的经验，特别会哄孩子，而且班里只有十二个学生，老师能照顾得过来。下周一开始，我每天早上送她去，晚上接她回来，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去幼儿园陪她半天，等她适应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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