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场县日军指挥部里,炉火烧得正旺,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恍若两个世界。
长谷川少佐,龙千伦的“贵人”,正悠闲地用白布擦拭着他的武士刀。刀身映照着他略显阴柔却锐利十足的眼睛。他穿着笔挺的军服,一丝不苟,与龙千伦那身蹭着泥点、带着硝烟味的呢子大衣形成鲜明对比。
龙千伦垂手站在下首,微微躬着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点点邀功的兴奋,详细汇报着“青峦计划”的进展——砍伐了多少“障碍木材”,清理出了多少“规划用地”,又“象征性”地挖好了多少树坑,只等来年开春从本土运来的“合适”树苗一到,即可彰显“皇军建设之功”。
“……届时,照片和报告都会显示,在皇军的领导下,这片饱受土匪破坏的土地,正在焕发新的、有序的生机……”龙千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充满建设性。
长谷川擦拭刀身的动作停都没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龙桑,”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龙千伦心里一紧,“你说的那个……坠崖的‘炸车少年’,还没有找到?活的,或者死的?”
龙千伦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细汗,连忙道:“少佐阁下,搜捕队还在全力寻找!但那片区域地形复杂,又连日大雪,估计……”
“估计?”长谷川抬起眼皮,看了龙千伦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龙千伦感到一股寒意。
“我要的不是估计。是确切的尸体,或者活口。‘青峦计划’……哼,”长谷川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那些树苗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需要成为一个‘符号’,一个皇军在此地建立新秩序的符号。任何可能破坏这个符号稳定性的因素,比如一个可能还活着、并且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的反抗者后代,都必须被清除。明白吗?”
龙千伦的心猛地一沉。
他忽然意识到,长谷川关心的根本不是种树,甚至不是那些被运走的木材,他关心的是“秩序”,是“象征”,是彻底抹杀过去的一切痕迹,包括可能承载着反抗记忆的“人”。自己精心构想的“建设蓝图”,在对方眼里,恐怕只是一层随时可以撕掉的、用来粉饰太平的皮。
“嗨依!属下明白!”龙千伦把头埋得更低,“一定加大搜捕力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还有冯立仁的游击队,”长谷川将武士刀缓缓插入刀鞘,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像雪地里的虱子,讨厌,但无碍大局。大部队很快就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肃清’行动。他们要么被消灭在深山里,要么就被赶得更远,远离核心区域。你的任务,就是确保‘青峦计划’的区域,在他们被消灭或赶走之前,保持‘干净’和‘平静’。必要的时候,”他顿了顿,声音冷酷,“可以采取任何手段。就像你之前处理那些‘噪音’一样。帝国,只需要听话的奴隶和安静的土地。”
龙千伦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袭来,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在轻轻抚摸着他的背部,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然而,这种战栗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的兴奋。
“任何手段!”这四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他耳边炸响,让他的心跳瞬间加速。这意味着他将拥有更大的权力,可以采取任何必要的措施来完成任务。他的脑海中开始飞速地闪过各种可能的方法和策略,每一个都充满了挑战性和冒险性。
“嗨依!属下一定确保万无一失!为帝国和陛下效忠!”龙千伦的声音充满了坚定和决心,他的眼睛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他深知这个任务的重要性,也明白自己所肩负的责任。为了帝国的荣耀和陛下的信任,他愿意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去达成目标。
从指挥部出来,塞罕坝的寒风像一盆冷水浇在龙千伦头上,让他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些。他回味着长谷川的话,品咂着其中的冷酷和利用。
自己居然只是一颗棋子,但自己这颗棋子,目前还有用,而且被赋予了“任何手段”的权力。
他扶了扶眼镜,镜片上反射着雪地冰冷的光。冯立仁……雷终……你们这些不识时务的蠢货!你们以为是在保卫家园?殊不知,在真正的棋手眼里,你们和这片土地一样,要么被驯服,要么被彻底抹去!
他看向砬子沟方向,那里有他正在“建设”的“新世界”。虽然只是个幌子,但看着那些劳工在皮鞭和刺刀下劳作,看着大地按照“规划”改变模样,他依然产生了一种病态的掌控感。
不久,龙千伦搭乘日军汽车来到 “青峦”计划工地处。
“加快进度!”
他对等候在一旁的伪军队长冷声道,“告诉木村军曹,不用怜惜那些支那猪的力气!冻土就用火烧,用镐刨!必须在皇军大规模行动前,把场面给我做足!”
他要把这片土地,连同上面的人,都变成他向主子邀功的筹码。至于这“青峦”之下埋着什么,他不在乎。
风雪更紧了,仿佛要掩盖掉所有的痕迹和声音。但有些火种,即使埋在最深最冷的雪下,也依然等待着燎原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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