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罕坝的秋,来得总比别处更凛冽些。
才过中秋,山风便已带上了刮骨的寒意,卷着斑斓的落叶,在林间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无数细碎的低语。
经历了夏日与上级取得联系的振奋,又刚刚完成了一次对日伪运输线的成功破袭,游击队营地里的气氛却并未完全放松。
胜利的喜悦底下,沉淀着更为深沉的东西——那是失去战友的隐痛,是对前路艰难的清醒认知,更是一种悄然滋长的、名为“责任”的厚重情感。
营地这次设在了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几顶简陋的帐篷和利用天然岩壁搭建的窝棚,便是他们临时的家。
夜色渐深,一轮清冷的秋月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洒下遍地银辉。篝火在营地中央噼啪燃烧着,驱散着寒意,也映亮了一张张经过风霜雕刻的脸庞。
冯立仁就着火光,仔细地擦拭着那支跟随他多年的汉阳造。他的动作沉稳而专注,每一个部件都擦得锃亮,仿佛在进行一种无声的仪式。于正来坐在他对面,拿着根细树枝,正在地上划拉着什么,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显然在琢磨着下次行动的路线。
李铁兰带着已经能蹒跚走路的冯程,坐在稍远些的火堆旁。小冯程咿咿呀呀地,试图去抓母亲手里正在缝补的衣裳。李铁菊在一旁帮忙捋着线,眼神却不时飘向正在火堆另一边低声交谈的李铁竹和雷终。
李铁竹作为李铁兰的三弟、冯立仁的大舅子,虽然年纪比雷终大上两岁,但性格不一定有雷终沉稳,甚至还有些腼腆。
他并非冲锋陷阵的老兵,心思更为细腻,平日里多是负责营地警戒、协助照料伤员、或是利用自己对山林的熟悉外出侦察。此刻,他正拿着一小段木头和一把小刀,专注地雕刻着什么,偶尔抬头和雷终说上两句。
雷终经过两年多的战火淬炼,早已褪尽了少年的青涩,身形挺拔了许多,眉宇间带着超越年龄的沉静与果决。他正用一块磨石,小心地打磨着缴获来的日军战刀刀刃。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寒光,映出他专注的眼神。
“铁竹哥,你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雷终瞥了一眼李铁竹手中逐渐成形的木雕,那似乎是一只展翅的雄鹰,“等刻好了,送给小程儿玩倒不错。”
李铁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下动作却没停:“闲着也是闲着,这木头质地硬,练练手。小程儿还小,怕是拿不稳。”他的声音不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朗,却又混合着一丝长期山林生活磨砺出的沙哑。
“没事,磨圆滑些就好。”雷终道,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压低了些,“今天下午我去北坡查看地形,发现那边有几处土质似乎不太一样,颜色更深些,摸着也更润。陈大哥说,这样的土或许以后能派上大用场。”
李铁竹抬起头,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哦?北坡那边向阳,石头缝里还长着几棵老柞树,确实比别处显得精神些。等开春了,可以去那边多看看。”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从营地外围传来。负责今晚暗哨的严佰柯如同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火光边缘。他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身上收拾得干净利落,眼神锐利而冷静,先是对冯立仁和于正来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才走到火堆旁,接过刘铁坤递过来的一碗热水,小口啜饮着。
“外面没事吧?佰柯。”于正来抬头问了一句。
严佰柯摇了摇头,言简意赅:“一切正常。风有点大,听远处动静费劲些,但近处没问题。”他的声音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说完,他便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火光之外的黑暗,耳朵微微动着,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异样的声响。他的存在,本身就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冯立仁放下擦好的枪,目光扫过眼前的队员们——沉稳的于正来,细心敏锐的雷终,踏实内敛的李铁竹,沉默可靠的严佰柯,还有不远处正在帮陈彦儒整理草药的李铁牛和安静做着女红的李铁菊。
李铁牛虽然年纪小,但力气大,肯吃苦,多是帮着干些体力活,或者跟着姐姐哥哥们学习侦察;李铁菊则心思灵巧,主要负责照顾伤员和缝补炊事。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这些人,有的能征善战,有的细致周到,有的默默付出,他们性格迥异,却如同这山林里的不同树木,共同扎根在这片土地,顽强地生长着,构成了这支队伍坚实的脊梁。
“同志们,”冯立仁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鬼子虽然暂时吃了亏,但绝不会甘心。龙千伦那条疯狗,丢了这么大脸,肯定想着法子要报复。往后的日子,恐怕会更难。”
篝火跳跃了一下,映得众人脸色明暗不定。
“但是,”冯立仁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坚定,“再难,咱们也得扛下去。咱们现在不单单是为了报仇雪恨,更是为了守住这片山,这条根!咱们在这里多拖住一个鬼子,多破坏他们一点计划,关内的主力部队压力就能轻一分,胜利的日子就能早一天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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