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总管王承恩独有的步态,沉稳中带着几分皇家近臣特有的谨慎。
“沈大人,陛下口谕,宣您即刻入宫。”
王承恩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没有往日的温和,反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咱家已在外厅等候,大人若是方便,还请移步。”
沈川眸色微动,稍作沉思便朗声道:“有劳公公稍候,沈某即刻便来。”
转身时,恰好与端着汤药进来的安红缨撞了个正着。
她见沈川穿戴整齐,眉头瞬间蹙起:“你伤势未愈,此刻入宫太过冒险,若在途中……”
“范家刚行刺失败,断不敢在宫门前再造次。”
沈川伸手按住她的肩,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陛下既召,我若不去,反倒会坏了大事。”
安红缨望着他,点了点头,将药碗递到他手中:“至少把药喝了,伤在腰腹,莫要牵动伤口。”
她的声音放得极轻,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那是她在战场上从未有过的紧张,比起刀光剑影的厮杀,这宫墙内的暗流,更让人防不胜防。
沈川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却让他的神智愈发清明。
他放下碗,对安红缨颔首,转身大步向外厅走去。
外厅内,王承恩一身暗紫色蟒纹内侍袍,正站在窗边望着庭院中的晨光。
见沈川进来,他连忙转过身,脸上堆起几分复杂的笑意,既有关切,又有几分难以言喻的郑重:“沈大人,昨夜之事,咱家略有耳闻,您无碍吧?”
“劳公公挂心,些许皮肉伤,不碍事。” 沈川拱手行礼,语气不卑不亢,“不知陛下清晨召我,有何要事?”
王承恩叹了口气,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大人是个聪明人,昨夜宫中之言,陛下记挂了一夜,
今儿个天还没亮,陛下就召了内阁几位大人议事,刚散了朝,就急着让咱家来请您。”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沈川的腰腹,见衣袍平整,才继续道:“陛下的心意,您该明白,只是这皇家行事,多有顾忌,还望大人……莫要多心。”
沈川心中冷笑,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沈某身为朝臣,自当以陛下为重,不敢有半分怨怼。公公,我们走吧。”
王承恩见他这般识趣,松了口气,连忙引着他向外走去。
马车早已候在门外,车厢宽敞,铺着厚厚的锦垫,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冰炉,显然是特意准备的。
马车行驶得极为平稳,不多时便驶入了皇城,穿过层层宫门,最终停在了紫宸殿外。
殿内寂静无声,只隐约能听见香炉中檀香燃烧的细微声响。
王承恩引着沈川入内,便躬身退了出去,殿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都隔绝在外。
女帝刘瑶正坐在龙椅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衬得她面容愈发白皙,也愈发威严。
她手中握着一卷奏折,目光落在纸上,却并未看进去,直到沈川的脚步声响起,才缓缓抬眸。
那双眼眸深邃如渊,已经没有昨夜用膳时的细碎,却透着睥睨天下的锐利。
她望着沈川,目光扫过他的衣襟,最终落在他的脸上,声音平静无波:“沈卿,昨夜受惊吓了。”
“臣无碍,谢陛下关怀。” 沈川跪地行礼,语气恭敬。
“起来吧。”
刘瑶抬手,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昨夜你遇袭,行刺朝廷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她将手中的奏折扔在御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沈川站起身,垂眸道:“卑职多谢陛下。”
他没有直接指控范建业,却字字句句都将矛头指向了范家。
帝王最忌臣子结党营私,勾结外夷,他只需点到为止,剩下的,自有刘瑶去权衡。
刘瑶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
那笑容极淡,却让殿内的气氛缓和了几分:“沈卿倒是谨慎,不过,朕信你。”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郑重:“范家在宣府经营数十年,势力盘根错节,早已尾大不掉,
朕早就想动他们,只是苦无借口,昨夜之事,倒是给了朕一个契机,也给了你一个契机。”
沈川心中一动,原来女帝已经知晓了,那事情就好办了。
刘瑶从御案下取出一份明黄色的圣旨,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沈川双手接过,展开圣旨,只见上面的字迹笔力遒劲,正是刘瑶的亲笔。圣旨上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路指挥使沈川,忠勇可嘉,屡立战功,近日于京中遇袭,仍心系社稷,朕心甚慰。
今特加封沈川为河套宣慰使,总领河套地区一切军政大权,节制河套诸军,兼管地方民政、赋税、盐铁之事;
同时,继续兼任东路指挥使一职,统筹东路军与河套军防务,抵御外夷,安抚百姓。
望沈卿不负朕望,早日平定宣府之乱,以安天下,钦此。”
沈川的呼吸微微一滞,河套宣慰使,总领一切军政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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