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人息怒。”祖大寿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萧伯爷孤军深入,被建虏所困,本镇也心急如焚,
但锦州距狼头堡二百余里,其间尽是建虏游骑,我若发兵去救,万一建虏趁机攻锦州,这责任……谁担?”
“放屁!”孙传庭怒极反笑,“岳托、阿济格的主力全在围狼头堡,盛京只剩老弱,
你锦州城内有三万兵马,抽一万人轻骑疾进,一日夜便可赶到!何来风险?!”
吴三桂起身打圆场:“孙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建虏狡诈,万一这是诱敌之计……”
“诱敌?”孙传庭逼视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总兵,“用两红旗主力诱敌?吴总兵,你当本官不懂军事么?!”
祖大乐阴阳怪气道:“孙大人懂军事,那为何不自己带兵去救?您可是协理京营戎政,手底下也有兵嘛。”
堂上一阵低笑。
孙传庭胸口剧烈起伏。
他环视这些辽东将领,忽然觉得一阵寒意。
这些人,穿戴的是大汉官服,领的是大汉俸禄,口中说的是忠君报国。
但他们的眼神里,只有冷漠、算计、甚至……一丝幸灾乐祸。
萧旻这块硬骨头,终于要折了。
折了,辽东就少了个不守“规矩”的愣头青,少了个总掀桌子的搅局者。
“好……好……”孙传庭惨笑,“本官明白了,你们不是不能救,是不愿救。”
他猛地转身,朝着堂外拱手:“陛下!臣孙传庭今日方知,辽东之患,不在建虏,在人心!在将门!”
祖大寿脸色一沉:“孙大人,慎言!”
“慎言?”孙传庭霍然回头,眼中尽是悲愤,“萧旻在狼头堡血战九日,
杀敌数千,救民无数,他麾下一千二百男儿,如今还剩多少?他们为何而死?为谁而死?!”
他指着堂上诸将:“为你们这些坐拥雄兵、见死不救的国之蠹虫而死!为你们这些与建虏暗通款曲、养寇自重的国之逆贼而死!”
“孙传庭!”祖大寿拍案而起,“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们自己清楚!”孙传庭从怀中掏出一叠信笺,狠狠摔在地上,“这是本官沿途截获的,你们与晋商往来走私的密信,
铁、盐、粮、药……什么不敢卖,连火药都敢卖给建虏,萧旻在狼头堡缺药少弹,是不是你们做的好事?!”
堂上死寂。
诸将脸色变幻,有人按剑,有人垂首。
良久,祖大寿缓缓坐下,竟笑了:“孙大人,有些事,看破不说破,辽东苦寒,
将士也要养家糊口,萧旻是个好汉,但不懂规矩,不懂规矩的人,在这辽东,活不长。”
他摆摆手:“这样吧,念在同朝为官,本镇捐五千两,诸位也凑凑,给萧伯爷家眷送去,也算尽份心意。”
“我捐三千。”
吴三桂淡淡道。
“两千。”
“一千五。”
片刻,凑出一万五千两白银。
祖大寿看向孙传庭,似笑非笑:“孙大人,这心意,够重了吧?”
孙传庭看着那叠银票,忽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万五千两……一万五千两!”他笑声陡止,一字一句如刀,“我大汉一千二百忠勇将士的命,就值一万五千两?”
他猛地拂袖,银票散落一地。
“这钱,你们留着给自己买棺材吧!”
言罢,转身大步出府。
身后,传来祖大寿冰冷的声音:
“孙大人,辽东路远,小心摔着。”
狼头堡,巳时。
最后一波“尸潮”退去。
壕沟已完全被填平,尸体堆积如山,有的地方甚至高过堡墙。
苍蝇如黑云般盘旋,嗡鸣声令人作呕。
堡墙上,三百二十一名汉军士卒勉强站立。
他们手中握着卷刃的刀、断折的矛,或者干脆就是砖石。人人带伤,人人浴血。
萧旻站在最前方,手中握着一杆从清军尸体上捡来的虎枪。
枪尖的血已凝成黑褐色。
堡外,清军主力终于动了。
正红旗、镶红旗各出三个甲喇,约三千骑兵,在堡外二百步列阵。
马匹雄健,甲胄鲜明,与之前那些炮灰死士天壤之别。
岳托与阿济格并骑立于阵前。
“九日,”岳托望着残破的堡墙,眼中闪过一丝敬意,“这萧旻,是条汉子。”
阿济格狞笑:“再硬的汉子,今天也得死,传令,破堡之后,不留活口,萧旻的头,我要亲手砍下来,制成酒器!”
号角长鸣。
三千八旗骑兵开始缓步前进。马蹄声起初零散,逐渐汇成雷鸣。
距离一百五十步时,前排骑兵开始张弓——
就在这时,狼头堡墙头,忽然响起嘶哑的歌声。
是萧旻。
他拄着虎枪,昂着头,用尽最后力气吼出那首大汉边军传唱了百年的战歌:
“煌煌日月照山河——”
墙头上,残存的汉军士卒愣了一下,随即,有人跟着唱起来:
“铁衣百战破胡尘——”
声音起初稀落,渐渐汇聚。
三百二十一个伤痕累累的汉子,用嘶哑的、破败的嗓音,吼出最后的气概:
“男儿生当挽长弓——”
“不教鞑虏度阴山——”
歌声在血腥的战场上回荡,竟压过了马蹄声。
清军阵中,一些老兵脸色微变。他们听懂了——这是汉军死战前的绝唱。
岳托眼中厉色一闪:“冲!”
三千骑同时加速,如红色洪流,冲向那座孤堡。
堡墙上,萧旻举起虎枪,嘶声怒吼:
“大汉——”
“万胜!!!”
最后一战,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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