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祯四年七月初四,卯时三刻。
狼头堡的东墙已经塌了半边。
萧旻拄着断枪,站在残垣上,脚下是三具镶红旗巴牙喇的尸体。
他左肩挨了一刀,深可见骨,血顺着甲片缝隙往下淌,在脚下积成暗红的小洼。
还能站着的汉军,不到两百人了。
清军的进攻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正红旗骑兵在外围游弋射箭,镶红旗步卒顶着盾牌蚁附登墙。
每一刻都有人倒下,墙头的尸体越堆越高,活着的人就踩着同袍的尸首继续挥刀。
“将军……守不住了……”
周镇靠在半截梁柱上,腹部被长枪捅穿,肠子漏了出来。
他用手按着,但血止不住。
萧旻没说话。
他看向东方,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晨光即将刺破黑暗。
但援军,不会来了。
他惨笑。
昨日那阵激昂的战歌,不过是回光返照。
唱完之后,剩下的只有更深的绝望。
辽东那些将门,那些他曾以为至少会顾念“同袍”二字的同僚,终究没有来。
“也好……”萧旻喃喃,“死在这里,总比死在背后捅来的刀下强。”
他握紧断枪,准备做最后一次冲锋。
就在此时——
咚、咚、咚……
一阵清晰的鼓点,从东方传来。
起初很轻,仿佛幻觉。但很快,鼓点变得密集,如雨打芭蕉,如惊雷滚地。紧接着,铜号声加入——那不是清军常用的牛角号,而是汉军传统的铜角,声音高亢嘹亮,穿透晨雾,撕裂战场喧嚣!
鼓点与铜号交织,形成一曲奇特的乐章,起先是低沉的压抑,如乌云压城;接着逐渐上扬,如朝阳破晓,最终化为排山倒海般的激昂!
《希望》(电影《锦衣卫》插曲)。
这是沈川在河套整军时亲自定的“进军曲”。
战场上,时间仿佛静止了。
正攀爬云梯的清军步卒停下动作,愕然回头。
外围游弋的骑兵勒住战马,望向东方。
就连岳托和阿济格,也猛然转头——他们听出来了,这鼓点,这号角……
“是沈川!!”
阿济格失声惊呼,声音里竟带着一丝颤抖。
他胯下的战马不安地踏着蹄子,仿佛也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岳托脸色瞬间煞白。
他永远忘不了去年八月那个下午。在漠南黄草滩,沈川的东路大军如鬼魅般出现在正红旗侧翼。
同样是这首曲子响起,紧接着便是排山倒海的冲锋。
那一战,正红旗三个甲喇全军覆没,镶红旗被打残,父亲代善的帅旗都被砍倒……
更可怕的是,努尔哈赤和莽古尔泰,都死在那场战役中。
虽然对外宣称是“重伤不治”,但岳托清楚,努尔哈赤是被沈川亲手杀死的。
这个二十四岁的汉将,是满洲的噩梦!
东方,地平线上,烟尘冲天而起。
起初只是一条黑线,随即迅速蔓延、加粗,如海啸般推进。
烟尘中,无数旗帜招展。
八千铁骑,一人三马,经过三天时间的奔袭,终于在此刻赶到!
狼头堡墙上,残存的汉军呆立当场。
二狗揉了揉被血糊住的眼睛,结结巴巴:“将、将军……那是……”
萧旻没有回答。他死死盯着东方,握着断枪的手在颤抖。
他看见了那面玄色大纛,纛下是一骑玄甲将军——即使隔着这么远,他也能认出那个身影。
“沈……川……”萧旻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随即仰天大笑,笑得泪流满面,“哈哈……哈哈哈……沈川!是你!居然会是你,哈哈哈!”
笑声未落,他抓起一面残破的汉旗,用尽最后力气挥舞:“兄弟们!援军到了!靖北侯来了!!!”
“万胜!!!”
百余名伤痕累累的汉军爆发出震天吼声。
那吼声嘶哑、破败,却蕴含着死里逃生的狂喜与宣泄!
清军阵中,岳托已经恢复冷静。
他迅速判断形势,来骑约七八千,一人三马,显然是长途奔袭,人困马乏。
而己方尚有正红旗骑兵两千、镶红旗骑兵一千五百,加上步卒、乌真超哈,总兵力仍近六千。且是以逸待劳。
“传令!”岳托厉喝,“镶红旗骑兵向左翼展开,正红旗向右翼,呈鹤翼阵!
乌真超哈炮营居中,等汉军进入射程,火炮齐射!步卒结方阵殿后!”
“阿济格贝勒!”他看向已经拔刀在手的阿济格,“你率镶红旗骑兵,冲汉军左翼,记住,不要缠斗,一冲即走,耗其马力!”
“好!”阿济格眼中凶光毕露,“老子倒要看看,沈川是不是三头六臂!”
清军迅速变阵。
不得不说,岳托确实是帅才,仓促之间仍能组织起有效防御。
两红旗骑兵向两侧展开,如巨鹤张翼,乌真超哈的二十余门火炮被推至阵前,这些炮多是缴获汉军的佛郎机、虎蹲炮,炮手虽训练不足,但如此近距离齐射,仍具毁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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