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祯四年八月初七,汉城,景福宫废墟。
焦黑的梁木斜插在瓦砾堆中,如巨兽折断的肋骨。
曾经象征着朝鲜王室至高权威的勤政殿,如今只剩下半堵残墙,墙上壁画中的仙鹤云纹已被烟熏火燎得面目全非。
风从破败的宫苑穿过,卷起灰烬与血腥,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李倧跪在废墟前。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被撕破的明黄色蟒袍。
这是三天前清军将他从江华岛押回汉城时,特意“恩赐”他穿上的。
袍摆沾满泥泞和不知是谁的血迹,左肩处破了个大洞,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色中衣。
在他面前,摊开着一份以汉、满、朝鲜三种文字写就的《丁丑和约》。
墨迹未干,在初秋的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
修改后条款共十二条,每一条都像一把刀,剜着朝鲜三百年的国祚:
一、朝鲜断绝与大汉一切宗藩关系,永为清国藩属。
二、朝鲜国王需赴盛京,向清帝行三跪九叩之臣礼。
三、改奉清国正朔,废止大汉授祯年号,改用崇德。
四、送王世子李溰,凤林君李淏至盛京为质。
五、赔偿军费白银一百万两,每年纳贡加倍。
六、征调朝鲜军五万,随时供清军调拨。
七、朝鲜需助清国打造战舰百艘。
八、开釜山、元山、仁川三港与清国通商。
九、朝鲜不得私自与海外诸国往来。
十、朝鲜文武百官需习满语满文。
十一、朝鲜百姓需剃发易服,违者斩。
十二……
李倧的目光停在最后一条上,眼前一阵发黑。
“朝鲜王,”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该用印了。”
说话的是清国弘文院大学士希福。这位满洲文臣身着石青色补服,头戴暖帽,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语气却比秋风更冷。
李倧颤抖着手,伸向身旁内侍捧着的国玺。
那方“朝鲜国王之印”以青玉雕成,传国已近二百年,此刻在他手中重如千钧。
“陛下!”
身后传来悲呼。是领议政金尚容,这位老臣被两名清兵按着肩膀,白发散乱,老泪纵横。
“不能啊!陛下!若用此印,朝鲜就亡了啊!”
李倧的手停在半空。
希福皱眉,朝身旁使了个眼色。一名镶白旗巴牙喇上前,一脚踹在金尚容腿弯。
老臣惨呼跪地,巴牙喇抽出腰刀,刀尖抵住他的后颈。
“金卿……”李倧喃喃。
“朝鲜王,”希福的声音多了几分不耐,“大汗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是要在玉玺上盖印,还是要在你臣子的血上盖印?”
李倧闭上眼睛。
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国玺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印落。
鲜红的印泥如血,拓在《丁丑和约》末尾。
那一瞬间,李倧仿佛听见祖宗祠堂里牌位倒塌的声音,听见三千里江山痛哭的声音。
希福满意地收起条约,挥挥手:“带下去,明日一早,押送盛京。”
清兵上前,将李倧粗暴地架起。
这位国王最后看了一眼景福宫的废墟,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随即昏死过去。
同一时刻,汉城街头。
多铎骑在马上,睥睨着眼前如蝼蚁般被驱赶的朝鲜百姓。
他刚完成对城中最后一批抵抗者的“清理”,铠甲上溅满鲜血,刀口都砍卷了。
“都听好了!”通事(翻译)用朝鲜语大声喊叫,“大清皇帝有令,凡朝鲜百姓,男子剃发,女子改髻,违令者,斩!藏发者,斩!私蓄汉制衣冠者,斩!”
哭喊声顿时响彻街道。
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忽然冲出人群,嘶声吼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吾等乃大汉宗藩子民,岂可从夷狄之俗!”
话音未落,一名正白旗骑兵策马而过,手中马刀划过。
书生头颅飞起,血喷三尺,无头尸身兀自站立片刻,才轰然倒地。
“还有谁?!”多铎狞笑。
百姓们噤若寒蝉。
在刀锋的威逼下,男人们被按倒在地,满洲兵用剃刀粗暴地刮去他们的头发,只留脑后一小撮,编成金钱鼠尾辫。
女人则被强迫解开传统的朝鲜髻,改梳满洲女子的半月头。
更惨的是衣冠。
朝鲜士人视衣冠为文明象征,此刻却被强行剥去道袍、纱帽,换上清国颁发的简陋号衣。
许多人死死抱着自己的衣冠不放,清兵便挥刀砍断他们的手指。
“父亲,父亲啊!”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哭喊着扑向被剃发的父亲。
一名清兵随手提起孩子,看了看,咧嘴笑道:“太小,干活不行,卖不上价。”
说着竟将孩子往路边石墙上一摔!
颅骨碎裂的闷响。
孩子抽搐两下,不动了。
母亲疯了般扑上来,被另一清兵一刀捅穿腹部。
街角,一个老妪抱着孙子的尸体,喃喃唱着朝鲜古老的民谣,声音嘶哑如鬼泣。
路过的一名镶白旗佐领听得心烦,张弓一箭,将老妪钉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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