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祯四年八月二十三,寅时三刻。
漠南,九原戍堡。
东方的地平线还是一片墨黑,唯有几颗残星在云隙间挣扎着闪烁。
秋夜的寒风已带着刺骨的凛冽,从阴山缺口呼啸南下,卷起戍堡旌旗猎猎作响。
堡墙上,沈川按剑而立。
他未着甲胄,只一身玄色箭袖,外罩鸦青斗篷,但那双望向北方的眼睛,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亮得骇人。
身后,戍堡校场。
五千骑兵已列阵完毕。
这是沈川亲率的中路精锐:河西轻骑两千,河朔重骑三千。
人马皆静,只有偶尔响起的马匹喷鼻声和甲叶摩擦的细响。
每个骑兵都配三马——一匹乘骑,两匹驮载粮草箭矢。
马鞍旁挂着水囊、干粮袋,还有特制的、可拆卸的轻便帐篷。
“侯爷,”严虎威大步登上城墙,甲胄上凝结着白霜,“各军已就位,曹变蛟、虎大威两部八千骑,在独石口外三十里待命
李驰、雷刚的西域骑兵一万,已至贺兰山北麓,满桂所部杨国柱四千大同兵,出杀虎口,正向北推进。”
沈川点头:“传令:寅正时分,中路先发,卯时,其余四路同时出塞。”
“得令!”
严虎威正要转身,沈川叫住他:“告诉各军主将——此战,不为攻城掠地,不为金银财帛。只为四个字:雪耻,绝患。”
严虎威肃然抱拳:“末将明白!”
他大步离去,靴声在石阶上回荡。
沈川独自留在墙头。他望向北方那片广袤的黑暗——那里是漠北,是永昌四十六年五万大汉将士埋骨之地,是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噩梦,也是……他必须踏平的战场。
风更急了。
云层被撕开一道裂缝,月光如水银泻地,照亮了戍堡下黑压压的骑兵方阵。五千双眼睛,齐刷刷望向墙头。
沈川拔剑。
剑锋在月光下泛起冷冽的寒光,映出他坚毅的面容。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剑锋指向北方。
无声的军令,却比任何号角都更震撼。
“上马——”
各营千总低吼。
五千骑兵齐刷刷翻身上马,动作整齐划一,甲叶碰撞声如潮水涌动。
“开堡门——”
沉重的包铁木门吱呀打开,露出门外漆黑的原野。
沈川翻身上马,一拉缰绳,率先冲出堡门。
五千骑如黑色洪流,紧随其后。
蹄声起初零落,随即汇成雷鸣,震得大地微颤。
一人双马,轮换乘骑,速度之快,转眼已消失在北方夜色中。
同一时刻,独石口外三十里。
曹变蛟立马高坡,望着东方渐亮的天空。
他身后,八千宣大精骑静立如林。这些骑兵大多经历过辽东战事,与建虏血战过,此刻人人眼中都燃烧着战意。
“曹将军,”虎大威策马而来,压低声音,“沈侯爷的中路已经出发了。”
曹变蛟点头,拔出腰间长刀——那是他父亲曹文诏的遗物,刀身布满缺口,每一道都代表一场血战。
“兄弟们!”他声音不大,却传遍全军,“永昌四十六年,五万大汉将士出塞北伐,埋骨漠北……”
八千骑寂静无声,只有风声呼啸。
“自永宣四十六年我大汉在漠北惨败以来,朝廷对漠北只守不攻,为什么?边军骑兵全军覆灭。”
曹变蛟声音陡然拔高。
“但今天,沈侯爷要带我们打回去,不是去送死,是去报仇!去告诉那些鞑靼人,汉家儿郎的血,还没流干!”
他刀锋前指:“此战,不要俘虏,不要财帛,只要一样东西——”
“血债血偿!!!”八千骑齐声怒吼,声震原野。
“出塞!”
八千宣大铁骑如红色狂潮,冲出营地,向北奔腾。
贺兰山北麓,黎明前的最后一刻黑暗。
李驰勒马立于一处沙丘上,望着眼前的一万骑兵。
这些骑兵装束与中原迥异:头戴皮帽,身披锁子甲或皮甲,许多人脸上涂抹着防冻的油脂,他们骑的是西域良驹,比中原马和蒙古马更高大,耐力更强。
“李将军,”副将雷刚沉声道,“探马回报,前方百里内无鞑靼大部,只有零星游牧帐篷。”
“侯爷有令,”李驰对身后传令兵道,“我军为西路,沿阿拉善草原北进,遇小部则驱散,遇大部则牵制,记住——不准滥杀牧民,不准焚烧帐篷,我们要的,是找到鞑靼各部主力的位置。”
“遵令!”
“出发!”李驰挥鞭。
一万西域卫所骑兵如黄色沙暴,涌入阿拉善草原。
马蹄踏过沙地,扬起漫天烟尘,在初升的朝阳下,如一条黄龙向北蜿蜒。
杀虎口以北五十里。
杨国柱眯着眼,看着前方逐渐清晰的草原轮廓。
他年过四旬,是大同总兵满桂麾下第一悍将,以沉稳谨慎着称。
此番满桂命他率四千大同兵为接应,虽是偏师,责任却重。
“将军,”哨骑来报,“前方发现鞑靼游骑踪迹,约百余骑,正在向北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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