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祯四年八月十五,辽东,鞍山驿。
中秋月圆,本该是凯旋之师犒赏三军、把酒言欢的佳节。
然而此刻的清军大营,却笼罩在一股与皎洁月光格格不入的压抑中。
皇太极的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这位刚刚迫使朝鲜臣服、携九十万奴隶凯旋的清国大汗,此刻却眉头紧锁,背对帐门,凝视着悬挂在正北面的巨幅《九边形势图》。
地图以精细的工笔勾勒出从辽东到甘肃的万里边墙,山川河流、关隘城堡、部落牧场一一标注。
这是范文程耗时三年、遣细作数百、花费巨资才绘制完成的机密舆图,平日里皇太极视若珍宝,非心腹不得观瞻。
但此刻,地图上那些原本代表大明防线的朱砂标记旁,多出了许多刺眼的墨点。
那是近两个月来,辽东各地遭袭的托克索庄园。
“二十七处……”皇太极声音低沉,指着地图上浑河、太子河流域密集的墨点,“从六月初到八月中,两个月内,我大清的粮仓被焚二十七处,损失奴隶逾万,粮草军械无算。”
他转过身,烛光映照出那张因连年征战而早生皱纹的脸。
帐下,刚从朝鲜前线赶回的多尔衮、多铎、豪格、阿巴泰等诸王贝勒垂首肃立,大气不敢出。
“阿济格的信呢?”皇太极看向侍立一旁的范文程。
范文程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双手呈上:“镶红旗贝勒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三日前到。”
皇太极展开信笺。
阿济格的字迹粗犷潦草,满纸都是愤懑:
“……六月初四,明将萧旻率千骑犯我萨木浒庄,焚粮仓,杀庄主杜尔祜,
奴才与岳托率两红旗往剿,围之于狼头堡,激战九日,堡将破时,
沈川率八千骑自漠南突至,击溃乌真超哈,破我围城之军,
此战,我两红旗折损两千余,乌真超哈全军覆没。”
信纸在皇太极手中微微颤抖。
“沈川……”他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又是他。”
去年漠南之战,正红、镶红两旗精锐尽丧,努尔哈赤、莽古尔泰身死,皆拜此人所赐。
如今,此人竟敢越境千里,在辽东腹地再挫八旗!
“大汗息怒。”范文程低声道,“所幸沈川解围后便率军西返,
并未深入辽东。萧旻部伤亡惨重,亦退回镇江堡,辽东大局……尚在掌控。”
皇太极却摇头,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道弧线,从狼头堡向西,越过辽河,直抵阴山南麓:“范文程,你以为沈川千里奔袭,只为救一个萧旻?”
范文程一怔。
皇太极不等他回答,又从案上拿起另一封密信,这封信火漆密封,封面只写着大贝勒代善密呈。
他撕开封口,抽出信纸,只看了几行,脸色骤变。
帐内诸王注意到大汗神色有异,纷纷抬头。
“代善这封信是七天前发来的。”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缓缓念出信中关键段落:
“……自六月以来,明军在漠南动作频频,河套之沈川部,于阴山南麓新筑戍堡四十七座,屯兵储粮,
宣大之卢象升,调宣府、大同精骑两万,集结于独石口外,更可疑者,西域明军骑兵万人东调,已至河套。”
“七月末,臣遣细作十七批往探,皆报,明军各部正于戍堡间频繁调动,车马辎重往来不绝,
似有大举用兵之象,然其兵锋所指,非我大清,亦非鞑靼诸部,而是一路向北。”
念到这里,皇太极猛地抬头,眼中精光暴射:“向北!向北是哪里?!”
帐内死寂。
多尔衮第一个反应过来,失声道:“漠北?!”
“正是漠北!”皇太极一掌拍在地图上,指尖重重戳在阴山以北那片广袤的空白区域,“喀尔喀三部、科尔沁、察哈尔残部,沈川的目标,是整个漠北草原!”
此言一出,满帐皆惊。
阿巴泰脱口而出:“他疯了?漠北广袤万里,部落散居,打下来如何守?汉廷哪来那么多兵马钱粮?”
“他不需要守。”皇太极声音冰冷,“他只需要打。”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从河套出发,沿阿拉善草原北进,画出一条弧线:“看明白了吗?
沈川若从河套出塞,可直插漠北西境,卢象升自古北口北上,可控土拉河流域,
宣大兵出独石口,能威胁克鲁伦河,三条大河,是漠北的生命线!”
“控制水源,逼鞑靼主力决战。”多尔衮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犁庭扫穴!”
皇太极点头,脸色越来越沉:“去年漠南之战,沈川几乎全歼太祖(皇太极建立清国后,给努尔哈赤的谥号),
鞑靼诸部已生畏惧,若此番再让他平定漠北,则长城以北,将尽归汉廷!”
他环视帐中诸王,一字一句:“届时,我大清会怎样?”
无人应答。但每个人心中都浮现出可怕的画面,东有朝鲜新附未稳,西有漠北尽失,北是苦寒之地,南是明军重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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