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祯四年八月二十六,午时,漠北,土拉河南岸。
杨国柱这辈子打过三十七场仗,从辽东到宣大,从建虏到流寇,什么阵仗没见过。
但此刻,这位以沉稳着称的大同老将,握着缰绳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麾下四千大同兵,此刻正结成一个巨大的空心方阵。
外围是三层长枪兵,枪杆斜指向外,如刺猬竖起尖刺。
内层是火铳手,半跪在地,火绳已点燃,青烟袅袅,中央是辎重车马和伤员。
标准的汉军野战防御阵型,理论上足以抵挡数倍骑兵冲击。
可理论,终究是理论。
方阵外三百步,是如乌云般铺开的鞑靼骑兵。
车臣汗部的主力,至少三千骑,分作三股,在外围游弋。
他们没有统一的冲锋号角,没有整齐的阵型,只是散成一个个数十骑的小队,在方阵外二百步到三百步的距离上来回奔驰。
马蹄声杂乱如雷,烟尘遮天蔽日。
“举盾——”
杨国柱嘶声下令。
话音未落,第一波箭雨已至。
那不是整齐的抛射,而是从各个方向、各个角度射来的精准直射。
奔驰中的鞑靼骑兵在马上张弓,箭矢划出低平的弧线,如毒蛇般钻入汉军阵中。
“噗噗噗……”
箭镞穿透棉甲、嵌进木盾、射入血肉的声音密集响起。
方阵外围,数十名士卒惨叫着倒地。
“稳住!不许乱!”
各营千总拼命吼叫。
鞑靼骑兵的第一轮射击刚过,第二波已接踵而至。
他们根本不靠近,只在射程边缘游走,一轮射完即退,另一队立即补上。
箭矢几乎不间断地落下,压得汉军根本抬不起头。
“火铳手!”
杨国柱咬牙。
“齐射!”
“砰!砰!砰……”
前排火铳手勉强还击,硝烟弥漫。
但效果微乎其微。
鞑靼骑兵始终保持在六十步开外,只有开始射击时才会加速抵近十步之内。
这个距离上火铳的准头和威力都大打折扣。
更致命的是,火铳发射后需要漫长的装填时间:倒火药、塞弹丸、捣实、再点燃……
而就在这装填的间隙,第三波、第四波箭雨又来了。
“啊!我的眼睛!”
“救命——”
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名火铳手刚捣实弹丸,正要举铳,一支箭射穿了他的咽喉。
他扑倒在地,火铳走火,误伤了身旁的同袍。
杨国柱眼睁睁看着伤亡数字飙升。开战不到一刻钟,已有三百余人中箭,其中近百人当场毙命。
更糟的是士气问题,许多新兵开始发抖,有人下意识地往阵中心缩。
“将军!”副将满脸是血地奔来,“这样不行,他们的箭太密了,咱们的火铳根本对不上!”
杨国柱何尝不知?
但他不能退。
一旦方阵松动,鞑靼骑兵就会像狼群扑羊般冲进来,将四千人撕成碎片。
“传令,”他深吸一口气,“长枪兵收缩阵型,盾牌手上前!火铳手快速装填准备还击。”
命令传达,汉军阵型进一步收缩。盾牌手顶着门板大的方盾上前,勉强挡住一部分箭矢。
但鞑靼人很快调整战术,他们开始射击战马。
“嘶律律——”
一匹拉辎重车的驮马眼中箭,剧痛之下疯狂挣扎,拽翻了整辆粮车。周围士卒慌忙躲闪,阵型出现松动。
就在这一瞬间,一队约五百骑的鞑靼精锐突然加速,直冲松动处!
“堵住!堵住!”
杨国柱目眦欲裂。
长枪兵慌忙挺枪,但鞑靼骑兵根本不硬冲。
在距离枪阵三十步时,他们猛地转向,同时张弓——
噗噗噗噗——
“啊——”
一轮近距离直射,箭矢穿透单薄的棉甲,伴随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前排长枪兵如割麦般倒下,缺口瞬间扩大!
“杀进去!”
鞑靼军官用蒙语狂吼。
五百骑如楔子般插入缺口,翅挥舞,血肉横飞!
“亲兵营!”杨国柱拔刀,“跟我上!”
他率五百家丁扑向缺口,与鞑靼骑兵绞杀在一起。
刀光剑影,人喊马嘶。
杨国柱一刀劈翻一名鞑靼百夫长,但左臂也被弯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将军小心!”
亲兵队长扑上来,用身体替他挡下一箭,箭镞透胸而出。
混乱。
彻底的混乱。
方阵已被撕开一道三十丈宽的口子,鞑靼骑兵不断涌入。
火铳手失去了射击空间,长枪兵阵型被打乱,许多士卒开始各自为战,更有人转身想逃——
“不许退!退者斩!”
杨国柱砍翻一个逃兵,声嘶力竭。
但败象已现。
鞑靼骑兵的战术太狡猾了。
他们不追求全歼,只是不断袭扰、切割、制造混乱。
汉军像一头被群狼围困的巨象,虽然力量占优,却被咬得遍体鳞伤,血流不止。
更要命的是心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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