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祯四年九月初八,亥时三刻,斡难河北岸。
秋夜的风从北方卷来,已带着刺骨的寒意。
月光被薄云遮蔽,星光稀疏,天地间一片昏蒙。
唯有斡难河两岸绵延十数里的营火,将这片草原映得如同白昼。
北岸,清军大营。
这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庞大军阵。
自西向东,旌旗如林,营帐如云,绵延二十余里。
最核心是八旗本阵:正黄、镶黄两旗居中,正白、镶白居左,正红、镶红居右,正蓝、镶蓝殿后。
虽然去年漠南之战八旗元气大伤,但自皇太极继承汗位后经过一年的恢复,至少组织力度已经恢复了。
八旗外围,是漠北八旗铁骑。
科尔沁部八千,察哈尔部五千,瓦剌秃麻部三千,还有其他小部落拼凑的一万余。
而在整个军阵的最外围,是两万朝鲜军。
这些刚刚被从朝鲜掳来的奴隶,穿着清军扔给他们的破烂号衣,手中大多只有木棍削尖的长矛,甚至手无寸铁。
他们被驱赶到阵列最前方,将成为第一波消耗明军箭矢和火力的“肉盾”。
皇太极立马于中军高台,身后跟着多尔衮、阿济格、豪格三人。
这位大清皇帝已经卸去甲胄,只着一身石青色常服,外罩玄色貂裘,但眉宇间凝结的凝重,比任何铁甲都更沉重。
他举着单筒望远镜——镜筒中,汉军的防线清晰可见。
三道壕沟。
即使在夜色中,也能看出那三道蜿蜒的曲线如同巨蟒盘踞在河南岸。
壕沟之间距离精准,目测约五十步。
更可怕的是壕沟后的布置:第一道壕沟后是密密麻麻的拒马枪阵,枪尖斜指夜空,在火光下泛着森然寒光;
第二道壕沟后隐约可见火炮的轮廓;
第三道壕沟后,才是汉军的主力大营,营火排列整齐如棋盘,显然军纪严明。
“三道壕沟……”皇太极喃喃道,放下望远镜,看向身旁的多尔衮,“十四弟,你看明白了么?”
多尔衮此时脸上也是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
“臣弟看明白了。”他声音低沉,“沈川根本不打算在平原上与我们决战,这三道壕沟,就是为了拖慢我军骑兵的速度。”
“不止。”皇太极摇头,“你看壕沟前的草地,平整得过分,我敢打赌,那里至少埋了上千个陷马坑。”
阿济格在一旁冷哼:“挖沟?汉狗也就这点本事了,大汗,让臣率镶白旗为前锋,一个冲锋就能踏平这些破沟!”
皇太极没有理会这个莽夫,继续对多尔衮道:“再看他们的火器营,
火炮架在第二道防线后,正好覆盖第一道壕沟到第三道壕沟的全部区域,
火铳手分列三道防线,显然是准备轮番射击,节节阻击。”
对于火器战术应用,清军马匪集团并不是如同想象中的一无所知,恰恰相反,与全世界最大火器普及率的帝国交战,怎么可能不知道。
更何况,皇太极经历过漠南之战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戍堡集群,知道眼下汉军阵容就是野战版的龟壳阵。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这不是普通的防御,这是精心设计的死亡陷阱。”
豪格忍不住插话:“皇阿玛,那我们就不过河了?就在北岸干看着?”
“过河?”皇太极冷笑,“怎么过?斡难河虽不宽,但水流湍急,
河底多淤泥,我军若渡河时遭遇汉军半渡而击,后果不堪设想。”
他调转马头,望向身后的庞大军阵。
此次出征八旗精锐一万六,剩下的六万漠北八旗此时心已胆寒。
至于那两万朝鲜包衣……
更是乌合之众都算不上。
多尔衮沉默良久,忽然单膝跪地:“大汗,臣弟请战!”
皇太极低头看他:“如何战?”
“臣弟愿率正白旗三千精锐,趁夜色从上游十里处偷渡,
过河后不与沈川主力纠缠,直插其后方,焚其粮草,毁其工事,待其阵脚大乱,大汗再率主力渡河总攻,必可一举破敌!”
这是典型的侧翼奇袭战术,在多尔衮的军事生涯中屡试不爽。
去年在朝鲜,他就是用这一招突破了汉城防线。
但皇太极摇头。
“为什么?”多尔衮不解,“沈川兵力不足,防线又长,必然有漏洞可钻。”
“因为他是沈川。”皇太极缓缓道,“十四弟,你想想,一个能在八月就提前出塞,一人数马奔袭千里,用三千骑击溃十几万联军的人,会留下这么大漏洞给你钻?”
他指着对岸汉军大营西侧:“你看那里,营火稀疏,看似空虚,
但你再仔细看——那些营火排列的位置,正好卡住了所有可能渡河的地点,
如果我猜得不错,那里至少埋伏了两千火铳手。”
他又指向东侧:“再看那里,地势稍高,适合骑兵冲锋,
可你看见那些隐约的土堆了吗?那是火炮阵地,
我军若从那里渡河,还没上岸就会遭到炮火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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