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怨气冲天的流沙河,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几分。然而,取经队伍中的气氛却并未轻松多少。
沙僧——如今该叫沙悟净了——默默地挑着行李,跟在白龙马后。他褪去了那身骇人的煞气,换上了唐僧给的僧衣,虽依旧沉默寡言,眉宇间却不再是疯狂的暴戾,而是一种深沉的、难以化开的悲恸与迷茫。颈项下那九颗骷髅头被唐僧以佛法暂时净化、缩小,串成了念珠挂在他胸前,不再散发怨气,反而隐隐有佛光流转,时刻提醒着他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也象征着他赎罪的开始。
悟空依旧在前面蹦跳探路,只是火眼金睛不时瞥向沙僧,带着几分审视,几分不易察觉的同情。他虽嘴上不说,但沙僧的遭遇无疑也触动了他。同为天庭的“叛逆者”,他大闹天宫更多是出于桀骜不驯,而沙僧却是彻头彻尾的冤屈,这让他对那座凌霄宝殿的观感又恶劣了几分。
八戒扛着钉耙,走在最后,心思最为沉重。沙僧的遭遇如同又一记重锤,砸碎了他对玉帝最后一丝残存的、基于往日君臣身份的幻想。抽取蟠桃本源、黑色玉瓶、无情灭口…玉帝的疯狂与残忍远超他想象。这条西行路,果真如他所推测的那般,每一步都可能揭开血淋淋的真相。
唐僧端坐马上,手持念珠,默默诵经,面容悲悯而坚定。他超度了流沙河的冤魂,收服了沙僧,但眉宇间也添了一抹凝重。显然,沙僧透露的只言片语,也让这位一心向佛的圣僧意识到了取经之路背后的暗流汹涌。
一行人各怀心事,沉默地行进了数日,穿越荒芜的戈壁边缘,地貌逐渐变化,开始出现稀疏的植被和起伏的丘陵。这一日,前方出现一座颇为险峻的山岭,山中隐隐有妖气弥漫,但似乎并不浓烈暴虐,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脂粉气和缠绵意。
“师傅,前面这山有些蹊跷。”悟空跳上一块高石,手搭凉棚望去,“妖气不重,却怪腻歪人的,像是盘踞着什么不愿挪窝的痴情种子精怪。”
唐僧颔首:“既是有主之山,我等小心通过,莫要惊扰便是。”
然而,世事往往不遂人愿。就在他们沿着山脚小路行进时,忽听得山林深处传来一阵凄婉的女子哭泣声,如泣如诉,悲切异常,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呼唤:“郎君…我的郎君…你为何如此狠心…”
唐僧一听,慈悲心肠立刻被触动:“阿弥陀佛,听这哭声如此悲切,莫非是哪家女子遭遇了不幸?悟空,八戒,你等快去查看一番,若能相助,亦是功德。”
悟空撇撇嘴:“师傅,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良家女子?八成是妖精骗人哩!”
八戒却心中一动,他听觉敏锐,从那哭声中不仅听出了悲伤,还隐约捕捉到一丝极细微的、被强行压抑的恐惧和无奈!这感觉…竟与当初广寒宫中嫦娥的情绪有几分相似!
“猴哥,去看看也无妨。”八戒开口道,“若是妖精,便打杀了事;若真是落难之人,也好搭救。”
悟空狐疑地看了八戒一眼,似乎奇怪这呆子何时这般热心肠了,但还是点头:“也罢,就去瞧瞧热闹!沙师弟,你保护好师父!”
两人循着哭声深入山林,来到一处幽静的山谷。谷中有一洞府,修建得颇为雅致,竟有几分人间亭台楼阁的模样,洞门石刻“碗子山波月洞”。哭声正是从洞中传来。
悟空性子急,上前就要叫门,却被八戒拉住。
“猴哥,且慢,有些不对劲。”八戒低声道,他鼻子抽动,“这洞府外的气息…除了妖气,还有一丝极淡的…仙灵之气?虽然被妖气混杂掩盖,但绝不会错!”
悟空闻言,火眼金睛仔细看去,果然也察觉到了端倪:“咦?还真是!怪哉,莫非是哪路思凡下界的神仙?”
就在这时,洞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穿黄袍、头戴金冠、面容英俊却带着几分阴郁之气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看到悟空和八戒,先是一惊,随即露出警惕之色:“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我洞府外窥探?”
这黄袍男子身上妖气浓郁,显然是个修为不浅的妖王,但那股若有若无的仙灵之气也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八戒心中疑窦丛生,拱手道:“我等是东土大唐往西天取经的僧人,路过宝山,听得有女子悲泣之声,故来查看。阁下是?”
黄袍妖王脸色变幻,似乎不愿多言:“内子只是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并无大碍,不劳二位费心。请回吧!”说着就要关门。
“郎君…是谁来了…”洞内又传来那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和虚弱。
就在洞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八戒眼尖,看到那黄袍妖王腰间似乎悬挂着一块令牌,样式古朴,上面刻着一个奇特的符号——那符号他见过!在王母娘娘那支凤簪的隐秘处,就刻着类似的标记!据他后来回忆天河旧档,那似乎是天庭一个极其隐秘的机构——“情戒司”的标识!此司名义上掌管仙凡情爱律例,实则权力极大,专司处理各种“有损天庭颜面”的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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