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郡那场甘霖带来的短暂慰藉,早已被地底魔神残躯的悸动与九天之上那道冰冷警告的目光所冲散。取经队伍再次上路,气氛比以往更加凝滞。八戒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实则心神沉入识海,一边反复锤炼那“破障金针”的运用时机,一边梳理着怀中那日益沉重的“罪证收藏”——冤魂名录的泣血、弑神弩图的森然、无尽书库坐标的缥缈、香火窃案的悲愤、魔神遗址的诡异……每一件都指向那凌霄殿上道貌岸然的存在。
他知道,自己一行人的举动,已然引起了玉帝更深的警惕与敌意。前路,必是步步杀机。
数日后,前方现出一座繁华州府,城郭巍峨,人烟稠密,气象升平,与凤仙郡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城头旗幡招展,上书“玉华州”三个大字。
入得城来,只见市井繁华,商贾云集,百姓面容富足安乐,俨然一片盛世景象。然而,八戒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片繁华之下,流动着一股异样的气息。并非妖气,也非怨念,而是一种过于“规整”、过于“昂扬”的秩序感,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精细地调控着这里的一切,连百姓的笑容都似乎带着某种统一的模板。
更让他在意的是,空气中隐隐弥漫着几缕极其精纯、却又刻意压抑了的仙灵战气!这战气并非源自某个固定的洞府或妖魔,而是分散在城中几个不同的方向,尤其是……王宫所在。
“这玉华州,倒是难得的太平富庶之地。”唐僧见此景象,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沙僧也点头称是:“此地百姓安乐,官衙肃穆,似有贤王治理。”
唯有悟空,挠了挠手背,火眼金睛滴溜溜转着,嘿嘿一笑:“太平是太平,就是太平得有点……假!俺老孙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八戒心中凛然,悟空的感觉与他一致。他不动声色,只是将自身气息收敛得更加彻底,如同顽石沉入大海。
至驿馆安顿后,玉华州国王闻听东土圣僧到来,甚是欢喜,即刻设宴款待。宴席之上,国王举止得体,谈吐不俗,对唐僧礼敬有加,对悟空、八戒、沙僧也毫无怠慢。言谈间,流露出对武备的重视与对强者的仰慕。
酒过三巡,国王忽然击掌笑道:“寡人久闻圣僧三位高徒神通广大,武艺超群。恰巧寡人那三个不成器的犬子,自幼好武,慕名已久,不知可否请三位长老指点一二,也让他们开开眼界,知晓天外有天?”
话音刚落,便见三位青年王子大步走入殿中。这三位王子,皆身着劲装,龙行虎步,目蕴精光。大王子身形魁梧,气息沉稳如山;二王子矫健敏捷,眼神锐利如鹰;三王子虽略显稚嫩,但气血旺盛,锋芒毕露。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周身隐隐有灵光流转,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不凡的气度,远非凡间武夫所能及。
悟空一看,便咧嘴笑了:“嘿嘿,有点意思!这三个娃娃,根骨倒是不凡!”
沙僧也微微颔首,表示赞许。
唯有八戒,在三位王子进殿的刹那,瞳孔便是微微一缩!他体内源于天河的本源之力,对仙灵气息的感应何其敏锐!这三位王子身上那精纯的战气,哪里是什么天生神力、根骨不凡?那分明是受过正规天庭军事训练、且品阶不低的天兵天将才会拥有的制式仙元波动!虽然他们以秘法极力遮掩,伪装成凡间武者的气血与内力,但在八戒这等曾经统御天河八万水军的大元帅眼中,就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清晰可辨!
尤其是他们眼神深处那抹难以完全掩盖的、属于执行任务时的审视与警惕,更是让八戒瞬间确定了他们的身份——玉帝派下界,伪装成王子,专门负责监视取经队伍动向的降世天兵!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不用妖魔阻路,不用雷霆刑罚,而是将钉子直接安插在必经之路上,以尊崇、请教为名,就近观察,甚至可能伺机刺探、挑拨、乃至在关键时刻背后捅刀!若非八戒早已洞察玉帝黑幕,且自身感知非凡,恐怕真会被这“贤王孝子、慕名请教”的戏码所蒙蔽!
电光火石间,八戒心念急转。戳穿他们?打草惊蛇,毫无益处,反而可能让玉帝采取更极端、更不可测的手段。不如……将计就计!
心中定计,八戒脸上立刻堆起那副惯有的、略带憨厚和贪色的笑容,抢先一步站起身来,对着国王拱了拱手,又对三位王子打量了几眼,啧啧称赞道:“陛下真是好福气!三位殿下龙章凤姿,气血充盈,确实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依俺老猪看,比某些只会耍棍棒的猴子可强多了!”说着,还故意瞥了悟空一眼。
悟空何等机灵,虽不知八戒具体打算,但见他这般作态,立刻明白这呆子又要使坏,便配合地龇牙道:“好你个瘟猪,竟敢贬低俺老孙!有本事你上去比划比划?”
八戒不理他,对国王笑道:“陛下,俺老猪虽本事不如大师兄,但当年在天庭也掌管过天河兵马,于这兵戈战阵、武艺修炼之道,倒也略知一二。若陛下和三位殿下不嫌弃,俺老猪愿倾囊相授,指点他们几手真正的‘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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