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灵县封印太古魔神的惊险与耗神,让八戒足足调息了两日,面色才恢复了些许红润。只是那眉宇间的沉郁与眼眸深处时而闪过的、仿佛承载了整条天河重量的疲惫,却愈发浓重。取经队伍再次上路,距离灵山愈近,风物愈显灵秀,梵唱隐隐,祥禽瑞兽时现,一派佛国净土的气象。然而,这表面的祥和,却丝毫未能化解八戒心中那越积越厚的阴云。怀中的罪证,肩头的重任,广寒宫的泣血,以及那高悬于九天、冰冷注视的目光,都如同无形的枷锁,令他每一步都踏得沉重。
这一夜,宿于一处清幽的山谷,溪流潺潺,月光如水。唐僧与沙僧早已在各自的禅定或守护中沉静下来。悟空却有些烦躁,白日里他远远望见灵山轮廓,心中既有些许功成在即的松懈,又莫名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他扛着金箍棒,在营地周围来回踱步,火眼金睛在黑暗中如同两盏明灯,百无聊赖地扫视着四周。
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正盘膝打坐、试图进一步锤炼“破障金针”运用心得的八戒时,忽然,悟空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在他那双能看透虚妄、直指本源的火眼金睛之中,八戒那看似浑厚凝实、流淌着天河法力的元神核心深处,竟隐约浮现出一片极不和谐的、如同巨大疤痕般的暗影!那暗影并非寻常修炼留下的痕迹,也非妖魔侵蚀的污秽,而是一种极其强大、极其精妙、带着森严天庭律法气息的封印!这封印深深嵌入八戒的元神本质,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封锁着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其复杂与坚固程度,远超悟空以往见过的任何禁制!
“咦?!”悟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噫,好奇心大起。他天性不羁,最喜挑战难题,眼见兄弟元神中有如此古怪,岂能坐视不理?他蹑手蹑脚地靠近八戒,蹲下身,一双金睛几乎要贴到八戒额头,更加仔细地观察起来。
“好家伙!这呆子元神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玩意儿?藏得可真深!看样子还是个厉害角色布下的……让俺老孙来试试,看能不能给你撬开条缝儿!” 悟空心中嘀咕,浑没想过此举是否冒失。他运转神通,将一股精纯温和、却又带着破邪属性的妖仙法力,凝聚成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金色光芒,小心翼翼地探向八戒元神深处那道封印的边缘,试图找到其脉络节点,缓缓渗透、化解。
然而,就在他那丝法力刚刚触及封印边缘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想象的、混合了至高天帝威严、冰冷无情律法意志以及一丝隐晦魔神煞气的恐怖反噬之力,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被惊动,猛地从那封印之上爆发出来!那反噬并非纯粹的能量冲击,更带着一种直击神魂本源的审判与镇压意味!
“呃啊!”
悟空猝不及防,只觉那丝探出的法力瞬间被绞得粉碎,一股蛮横霸道的力量沿着法力联系逆袭而上,狠狠撞在他的神魂之上!他闷哼一声,眼前一黑,身形剧震,猛地向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胸口气血翻涌,半晌说不出话来,那双火眼金睛里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何方神圣?!竟敢窥探本帅元神!”
几乎在反噬发生的同一时间,八戒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再无平日里的憨厚或算计,只有如同星河倒卷般的凌厉杀机与深不见底的冰寒!他周身天河法力轰然爆发,九齿钉耙瞬间出现在手,恐怖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席卷整个山谷!他以为是玉帝派来的暗算!
“咳咳……是……是俺!你这瘟猪!你想打死俺老孙啊!” 悟空捂着胸口,龇牙咧嘴地叫道,声音里还带着一丝被反噬后的虚弱与恼怒。
看清是悟空,八戒周身杀气瞬间收敛,但眼神中的冰寒与惊疑却未散去,他急忙上前扶住悟空:“猴子?!你……你没事吧?你刚才在做什么?” 他心中已是惊涛骇浪,悟空竟然能察觉到他元神深处的封印?甚至还试图破解?这猴子的火眼金睛,果然名不虚传!但更让他心惊的是那封印的反噬之力,竟如此可怕!
悟空喘了几口粗气,甩开八戒的手,自己跳了起来,揉了揉依旧发闷的胸口,心有余悸地瞪着八戒:“俺老孙还想问你呢!你元神里头那鬼东西是什么玩意儿?怎地如此厉害?差点把俺老孙的神魂都给震散了!那上面的味道……是玉帝老儿的?!”
八戒沉默了下来,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他没想到封印会以这种方式暴露在悟空面前。是继续隐瞒,还是……借此机会,向这看似莽撞、实则心思剔透的猴子,透露部分真相?取经之路将尽,未来的弑神之战,悟空是不可或缺的强大战力,更是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或许,是时候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沧桑,仿佛瞬间老去了千岁。他挥手布下更强的隔音结界,拉着悟空走到溪边一块大石上坐下,目光望向那轮清冷的明月,声音低沉而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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