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厨房里蒸汽氤氲，面粉在空中扬起细小的微尘。
没有豪华的厨房，没有专业的厨师，只有两个年轻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为了一顿简单的饭食忙碌。
能天使说了句什么笑话，江流川低着头揉面，肩膀却轻轻耸动，显然在笑。
那种氛围，透过冰冷的空气和遥远的距离，依然传递出一种……温暖的、活生生的气息。
江流海忽然觉得呼吸有些滞涩。
他从未和儿子有过这样的时刻。
他们的餐桌上只有礼仪、考校和沉默。
他提供给儿子的是最优渥的物质，最精英的教育，最清晰的路径。
他以为那就是父爱，是责任。
可此刻，对面窗户里那喧闹的、甚至有些手忙脚乱的画面，却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给予的一切是何等的冰冷而空洞。
“那个萨科塔……他们经常这样？”
“频率很高，能天使小姐是少爷在龙门最密切的社交对象之一。
根据行为模式分析，他们的互动……确实超越了普通同事或朋友的范畴，充满了随意性和亲近感。”
助理谨慎地回答，这次没有使用“好感倾向”之类的词汇，但意思已经足够明白。
江流海没有说话。
他看着能天使趁江流川转身时，偷偷用手指蘸了一点面粉，抹在江流川的耳朵尖上。
江流川惊觉，尾巴一甩，哭笑不得地转头，能天使则大笑着躲开。
小小的公寓里，充满了年轻人嬉闹的声音。
他虽然听不见，但能想象。
理性告诉他，这毫无效率，缺乏意义，是精力的浪费。
但内心深处，某个一直被冰封的角落，却传来一丝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颤动。
那是一种对于“鲜活”的本能触动。
他的人生，是由无数精确的计算、冷酷的决策和庞大的数字构成的。
而对面窗户里的世界，是由面粉、笑声、笨拙的刀工和抹在耳朵上的玩笑构成的。
两个世界，平行而遥远。
饭似乎做好了。
两人端着盘子坐到窗边，能天使吃得很快，一边吃一边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江流川吃得慢一些，听着，偶尔回应几句，脸上始终带着那种浅浅的笑意。
那笑容里没有面对他时的紧绷，没有在哥伦比亚社交场合的敷衍，是真切的，属于此刻的愉快。
江流海看了很久，直到他们吃完，能天使主动收拾碗碟，江流川则在擦拭桌子。
然后，能天使从她带来的一个大袋子里，神秘兮兮地掏出了一个盒子。
打开，里面似乎是某种精致的点心。
她献宝似的推到江流川面前。
江流川有些惊讶，随后笑了起来，拿起一块，小心地咬了一口，然后对能天使竖了竖大拇指。
能天使顿时眉开眼笑，自己也拿起一块，满足地眯起眼睛。
分享食物。
最简单的快乐。
江流海缓缓转过身，背对着那扇温暖的窗户。
楼顶的风很大，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依然清晰地映着刚才的画面：
儿子被抹了面粉的耳朵，分享点心时明亮的眼神，还有那间拥挤却充满生气的公寓。
“先生？”助理轻声询问。
“走吧。”江流海睁开眼，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我们回哥伦比亚。”
“是。”助理顿了顿，“那少爷这边……”
“保持最低限度的观察。”江流海迈步走向楼梯口，步伐依旧沉稳，但背影在空旷的楼顶和苍白的天空下，却显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
“其他的……再说。”
他最后看了一眼对面那扇窗户。
窗户里，两个年轻人正凑在一起看能天使带来的什么新奇玩意，头几乎靠在一起，笑容灿烂。
那是与他无关的温暖，是儿子自己寻找到的、笨拙却真实的幸福。
雪又开始下了，细细密密，覆盖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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