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毅的手,像一把烧红的铁钳,死死攥着吴长生的手腕。
这位在炉火前捶打了半辈子钢铁的汉子,此刻,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两个字。
“恩公……恩公……”
吴长生有些无措。
他不太习惯应付这种场面。想说点什么,说“你的伤势还没好利索,莫要激动”,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吴长生觉得,这种时候,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还是孙怀仁走了上前,没有去拉王承毅,只是伸出一只满是老人斑的手,轻轻拍了拍王承毅那条还打着夹板的胳臂。
“好了,承毅。”
声音不大,却很有用,“你的心意,吴大夫知道了,济世堂也知道了。你大伤初愈,元气要紧,先歇着。等你好了,有的是力气,有的是机会,报答吴大夫,报答济世堂。”
王承毅像是终于听进去了一句话,情绪渐渐平复了些,但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松。
孙怀仁笑了笑,转头对吴长生说:“吴悠,你这几天也累坏了,去歇着吧。这里有我。”
说着,他用巧劲,不着痕迹地将王承毅的手指,一根根地,从吴长生的手腕上掰了开来。
吴长生点点头,对着王承毅和孙怀仁分别拱了拱手,一言不发,默默退出了房间。
吴长生穿过院子,推开了百草堂的门。
满屋的药香,将身后的嘈杂,关在了门外。
他走到一排药柜前,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写着药材名字的木牌。黄芪,当归,川芎。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是孙怀仁。
“吴悠。”
孙怀仁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地开口,声音不高,在安静的药堂里却很清晰,“我年轻的时候,听过一个故事。”
吴长生侧了侧身子,静静地听着。
“一个木匠,祖传的手艺,方圆百里都很有名。有天在山里,侥幸得了一块千年雷击木。他高兴坏了,想用它来雕一个能传家的宝贝。”
孙怀仁说到这里,顿了顿,拿起手边一株晒干的龙胆草,用两根手指慢慢捻着,继续道:“可消息传出去后,上门的人,就没断过。先是镇上的富户,捧着银子来买。木匠不卖。然后是城里的贵人,派了管家来要。木匠不给。最后,连山上的土匪都听说了,半夜摸进了他家。”
孙怀仁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旧事。
“最后,木匠没办法,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斧子,把那块人人眼红的木头,劈了当柴烧了。他说,从那以后,他睡得安稳多了。”
故事讲完了。
孙怀仁将捻碎的龙胆草末,轻轻洒回药匣里,然后才转过身,正眼看着吴长生。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像古井一样,深不见底。
随后将一串黄铜钥匙,轻轻放在了面前的药柜上。
钥匙和乌木柜台碰撞,发出一声很轻的“嗒”。
“那木匠,是个聪明人。可惜,也是个懦夫。”
孙怀仁缓缓说道,“现在,我把这块‘雷击木’,交给你了。”
他指了指那串钥匙,又指了指这满屋的药材。
“这间百草堂,以后归你管了。”
吴长生没有立刻去拿钥匙。目光,从那串在灯火下泛着幽光的钥匙,移动到孙怀仁那双深邃的眼睛上。吴长生看到了考量,看到了告诫,更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吴长生沉默了片刻,然后,对着孙怀仁,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有说话,但意思到了。
孙怀仁浑浊的眼睛里,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像是卸下了一个很重的担子,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
当晚,镇东头的“三味茶馆”里,油灯点的比往日多了三盏,依旧是座无虚席,连过道上都站满了人。
说书的张瞎子,今天没说那听了八百遍的“状元郎怒打薄情郎”,他将醒木在桌上重重一拍,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才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
“诸位,今儿要说的,不是那才子佳人,也不是那王侯将相。咱单说一说,咱清溪镇本地出的奇人,奇事!”
他吊足了胃口,才继续道:“话说那城西的王铁匠,为救一个落水娃,被那烧红的铁水,给烫了整条胳臂!哎呦,那场面,皮开肉绽,眼瞅着,一条手臂就要废了!孙神医亲自看了,也只能摇头叹息,说是神仙难救。”
一个熟客立刻接话:“这张瞎子,你说的这事,半个镇子都知道了,还当个新闻说。”
张瞎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看官莫急,您知道的,是前半段。我要说的,是后半段!”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调陡然拔高:“就在这危急关头,济世堂里,走出一位少年!只见他,不把脉,不开方,只要了一盆烈酒,一把刀!他要干什么?他要刮骨疗伤,他要逆天改命,他要给王铁匠,断臂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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