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缠缠绵绵，直到天明也未曾停歇。清河镇被一层湿漉漉的雾气笼罩，天色灰蒙蒙的，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压抑。
李慕狸守在沈行舟床边，一夜未眠。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看着他，每隔半个时辰便探一次他的体温，用湿毛巾反复擦拭他的额头、脖颈和手心，试图帮他降温。可沈行舟的高烧始终没有退下去，反而愈发凶猛，滚烫的体温几乎要将被褥灼烧，他的脸色从潮红转为苍白，呼吸也变得愈发微弱，偶尔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像是在与死神苦苦挣扎。
李慕狸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底的疲惫几乎要溢出来，可她不敢有丝毫懈怠。她紧紧握着沈行舟的手，他的手滚烫而干燥，指节泛白，无意识地攥着拳头，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沈行舟，你撑住，一定要撑住。”李慕狸一遍遍地轻声呢喃，声音沙哑而哽咽，“大夫说药会有效的，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可无论她怎么呼唤，沈行舟都没有回应，只是陷入深度昏迷，眉头紧紧蹙着，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天刚蒙蒙亮，李慕狸再也等不及了，她猛地站起身，冲到楼下，对着掌柜的大喊：“小二！快！再去把昨天的大夫请来！立刻！马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崩溃的急切，掌柜的见她神色不对，也不敢耽搁，连忙让小二冒着雨再次去请大夫。
这一次，老大夫来得很快，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便出现在客栈门口。他依旧穿着蓑衣斗笠，脸上带着一丝不耐，显然是被大清早打扰有些不满。
“姑娘，这么早叫我来，可是你朋友退烧了？”老大夫一边摘斗笠，一边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邀功的意味。
李慕狸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铁青地转身，快步往楼上走：“你自己来看！”
老大夫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不对劲，连忙跟上李慕狸的脚步，走进沈行舟的房间。
一进门，他便感受到了房间里弥漫的浓重药味和压抑的气息。沈行舟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高烧带来的红晕褪去后，只剩下一种濒死的惨白。
老大夫的脸色瞬间变了，之前的不耐和得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他连忙走到床边，伸手搭在沈行舟的手腕上，指尖刚一触碰到，便被那微弱得几乎要断绝的脉搏惊得心头一震。
“怎么会这样？”老大夫喃喃自语，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连忙换了另一只手把脉，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愈发凝重。
李慕狸站在一旁，看着他这副模样，积压了一夜的焦虑和愤怒终于爆发出来：“怎么会这样？我还要问你！你昨天不是说，你的祖传良药三个时辰就能退烧清醒吗？现在都过去一夜了，他不仅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你卖的根本就是假药！”
她的声音尖锐而颤抖，带着浓浓的失望和愤怒：“作为医者，你怎么能如此作践病人的性命？为了赚钱，你竟然卖假药害人！沈行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姑娘，你别激动，这不可能！”老大夫连忙摆手，语气急切，“我这药绝对是真的，祖传秘方，从未出过差错，之前治好过不少急症风寒的病人，怎么会在你朋友身上失效？”
他再次仔细检查沈行舟的状况，伸手掀开他的衣襟，查看他的胸口和脖颈，又仔细观察他的眼底和舌苔，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深：“奇怪，太奇怪了……”
“什么奇怪？”李慕狸冷声问道，眼神里满是警惕和愤怒。
老大夫站起身，神色凝重地看着李慕狸：“姑娘，你这位朋友的情况，和镇上其他得风寒的病人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其他病人都是单纯的风邪入体，用药后便能退烧好转，可你这位朋友……”老大夫顿了顿，语气沉重，“他身上有隐疾，心脉有所残缺，比寻常人的身体要孱弱得多。”
“心脉残缺？”李慕狸愣住了，脸上的愤怒瞬间被惊讶取代，“你说什么？他有心脉残缺的隐疾？”
她从未听沈行舟提起过，他平日里总是沉稳可靠，身手也极为高明，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心脉残缺、身体孱弱的人。
“千真万确。”老大夫点头，语气肯定，“我刚才仔细检查过，他的心脏搏动比常人微弱，心脉有一处明显的缺损，这是先天带来的隐疾。像他这样的体质，本就不能轻易生病，一旦感染风寒这种急症，邪气很容易侵入心脉，加重病情，甚至……危及性命。”
李慕狸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沈行舟，脑海里浮现出他平日里的模样——沉默寡言，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身手利落，剑术高明，可谁能想到，他的身体里竟然藏着这样严重的隐疾。
“那现在怎么办？”李慕狸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你快想办法救他！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老大夫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愧疚：“姑娘，我无能为力了。他的风寒已经侵入心脉，加上先天心脉残缺，我的医术有限，实在没办法救治。你……还是尽快准备他的后事吧。”
“后事？”李慕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得浑身发抖，“你昨天还口口声声说，你的药能治好他，今天就说他先天不足要死了？昨天把脉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心脉有损？你分明就是庸医！治不好人，就找这种借口！”
她越说越气，想起沈行舟此刻的惨状，想起自己昨晚的彻夜守护，想起那一百两银子的假药，心中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她猛地冲上前，伸手就要去抓老大夫的衣领，想要跟他理论清楚。
“姑娘，你冷静点！”老大夫连忙往后躲闪，一边躲一边大喊，“我真的没骗你！昨天把脉的时候，他的风寒症状太过严重，邪气掩盖了心脉的隐疾，我一时没能察觉，直到现在病情加重，隐疾才暴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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