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当绣着鲲鹏的龙旗在新大陆的海岸线上迎风招展时,陈璘和他的探险队员们站在陌生的土地上,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与震撼。眼前是苍翠起伏的山峦,高耸入云的红杉林,空气中弥漫着与东方截然不同的草木气息。他们真的做到了,跨越了被视为不可逾越的浩瀚大洋,为大明开辟了一条通往新世界的航路!
然而,激动过后,严峻的现实摆在眼前。舰队历经数月的远航,船只需要检修,人员需要休整,补给需要补充,更重要的是,他们需要尽快了解这片土地,建立稳固的据点。
陈璘下令在靠近海湾入口处的一片高地上建立临时营地,命名为“金门营”(以福建金门为念)。营地周围迅速竖起了木栅,搭建起简易的营房和了望塔。随船的工匠开始利用当地丰富的木材修复船只损坏的部分,医师则忙着诊治在长期航海中患病的船员,尤其是坏血病患者,虽然有所准备,但仍有数十人病情较重。
探索小队被派往各个方向。一支沿海岸线向南探索的小队,几天后带回了令人振奋的消息:他们在南部发现了一条宽阔的河流(后世萨克拉门托河),河口地区土地肥沃,植被茂密,且有大量野生动物。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河边发现了人类活动的痕迹——废弃的营地灰烬和一些磨制石器的碎片。
“此地必有人烟!”陈璘精神一振,“传令,加强营地警戒,所有探索小队配备强弩火铳,遇人先行示警,非必要不得冲突!我们要尽量与当地土人建立联系。”
又过了数日,一支向内陆探索的小队匆匆返回,带来了更具体的发现。他们在东面山林中,遭遇了一小群皮肤黝黑、身着兽皮、手持长矛和弓箭的土着!对方似乎也十分警惕,双方在树林中对峙片刻后,那些土着便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
“他们动作很敏捷,对地形极其熟悉。”带队军官回报道,“看其形貌装束,与吕宋所见土人又有不同。”
陈璘若有所思。看来,这片土地并非无人之地,存在着原住民。如何与这些原住民打交道,将直接影响他们能否在此立足。
就在陈璘为与原住民接触之事苦心筹划时,营地的宁静被一个意外发现打破。几名在营地外围砍伐木材的士兵,在红杉林深处,发现了几处奇怪的标记——并非野兽抓痕,也非自然形成,倒像是用利器刻意在树干上刻下的某种符号,形状古怪,似鸟非鸟,似鱼非鱼。
“这不是土人所为。”随行的通译,一位曾游历过西洋的老水手仔细辨认后,脸色变得凝重,“这符号……倒有些像……像我在欧罗巴北境一些古老传说中听到的印记,据说与一个被称为‘北冥’的神秘势力有关。”
“北冥?!”陈璘心中剧震!他立刻想起了离京前,萧风曾隐晦提及的,关于北冥圣女柳如烟及其可能存在的海外势力。难道……他们的行踪,早已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一股寒意瞬间笼罩了陈璘。他立刻下令,扩大营地周围的巡逻范围,并加派暗哨,同时严令不得单独行动。
果然,就在发现神秘符号的第二天夜里,营地外围的暗哨发现了一道如同鬼魅般迅速掠过林间的黑影!暗哨立刻发出警讯,但当巡逻队赶到时,只在地上发现了一个浅浅的、不属于明军制式靴子的脚印,以及……一片轻飘飘的、材质奇特的蓝色羽毛。
“他们果然在看着我们。”陈璘看着那片蓝色羽毛,眉头紧锁。北冥的人在这里出现,是敌是友?目的何在?
接下来的日子,金门营在一种外松内紧的气氛中度过。探索仍在继续,与当地土着也有了几次小心翼翼的、远距离的接触。明军拿出带来的丝绸、瓷器和金属小工具,放在显眼的地方,然后退开。起初土着们只是警惕地观察,后来开始有人趁夜取走物品,并留下一些兽皮、羽毛作为回报。一种脆弱的、无声的物物交换悄然建立。
陈璘知道,这只是开始。想要真正在这里立足,仅靠一个小营地远远不够。他需要找到更稳定的水源和食物来源,需要摸清周边更大范围的地理和势力分布,更需要判断北冥势力的意图。
他召集主要军官和随船文吏,开始着手绘制更详细的地图,记录气候物产,并起草发给萧风的第一份远航报告。报告中,他详细描述了航程的艰险、新大陆的初见印象、与土着的初步接触,以及……最为重要的,关于北冥势力可能存在的警示。
“将此报告誊抄三份,分装于不同的密封铜管。”陈璘郑重吩咐亲信,“待镇远号完成检修,立刻派遣海鹰一号,携带此信及部分新大陆物产样本,先行返航!务必亲手交到大都督手中!”
“是!”
就在海鹰一号即将启程返航的前夜,营地里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不是土着,也不是北冥的人,而是几名穿着破烂西班牙军服、面容憔悴的西洋人!他们自称是西班牙探险队的幸存者,他们的船只在更南方的海岸遭遇风暴沉没,他们是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的。
通过通译的艰难交流,陈璘得知,西班牙人早在数十年前就已在此区域活动,并在南方建立了名为“蒙特雷”的传教站和据点。这些人,正是从南方北上的探险队成员。
西班牙人的出现,让陈璘的心情更加沉重。这意味着,新大陆的西海岸并非无主之地,西洋夷人早已在此经营。大明想要在此立足,未来不可避免地会与西班牙人发生冲突。
他暂时收留了这些西班牙幸存者,一方面出于人道,另一方面,也需要从他们口中获取更多关于这片土地和西班牙势力的信息。
金门营,这个大明在新大陆的第一个据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多方势力关注的焦点。龙旗之下,暗流涌动。陈璘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他必须稳住阵脚,为后续可能到来的大规模移民和更激烈的竞争,打下坚实的基础。
而关于这一切的消息,正随着即将返航的海鹰一号,跨越重洋,飞向遥远的东方。
(第七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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