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赵光仪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宰相赵甫身上,语气凝重,“爱卿。”
“臣在。”宰相躬身。
“与西夏的和谈事宜,便由爱卿全权负责。”赵光仪沉声道,“记住,谈,要谈得漂亮,寸土不让,利益必争,彰显我天朝气度与底线;防,要防得严密,时刻警惕其缓兵之计与暗中动作,绝不可被其表象所迷惑。一应条款,最终需报朕亲批。”
“臣明白。”宰相深深一揖,“必当不辱使命,为大晟争得最大利益,亦守住国家安危。”
一番布置,井井有条,既有对外的强硬与算计,也有对内的整顿与巩固,更将几个儿子放在了最能发挥其特长、也最能互相制衡的位置上,却唯独没有赵元风的事。
而他仿佛也早已习惯了一般,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自嘲的微笑,并未多言。
凯旋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去,京城的夜晚却已恢复了它惯有的、带着一丝慵懒与戒备的宁静。赵元风刚回到睿王府,退去朝服,一封素雅请柬便被管家恭敬地呈到了他的面前。是清河崔氏特有的青檀纸,带着淡淡兰香,
笺上墨迹清隽,只有寥寥数字,“夜舟坞一叙,有要事相告。”落款处,唯有一个风骨独具的“崔”字。
赵元风目光微凝,未有丝毫迟疑,换了身寻常的墨色常服,未惊动太多人,便悄然出府,径直往夜舟坞而去。
阁楼雅间内,熏香袅袅,驱散了秋夜的微寒。崔鱼鸢正临窗而立,望着楼下稀疏的灯火。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依旧是那副清冷出尘的模样,仿佛数月时光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睿王爷凯旋,恭喜。”她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声音如同玉磬轻击,清越却带着疏离。
她引赵元风入座,素手执起红泥小炉上煨着的茶壶,为他斟上一杯热气氤氲的香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世家独有的风仪。
“崔姑娘不必多礼。”赵元风接过茶盏,并未寒暄,直接切入正题,“不知崔姑娘急唤本王前来,所为何事?”
崔鱼鸢也坐下,神色凝重了几分,“得知西夏灵州大败,我便料到他们绝不会甘心,必有后手。今日朝堂之上,想必王爷也已见识了他们‘诚意十足’的求和姿态了。”
赵元风颔首,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崔姑娘消息果然灵通。确实如此,陛下已准其和议,但附加了条件。”他简略说了索要七皇子赵元璋之事。
“败而求和,其心必诈。”崔鱼鸢语气肯定,“王爷可知,他们真正的动向为何?”
她不等赵元风回答,便继续道,“我崔氏在西夏与党项各部,尚有些许经营。据祖父在西夏的眼线传回的消息,雪狼败退后,并未返回西夏王都,而是在贺兰山以北的隐秘谷地,正大肆重整兵马,招募溃兵。”
“同时,他们派往党项各部的使者络绎不绝,携带重礼,似在极力安抚与拉拢,许以重利。种种迹象表明,他们... ...完全不像是要真正罢兵休战的样子。”
赵元风面色凝重,眼中寒光一闪,“我今日在偏殿与陛下议事,亦持此论。西夏此举,不过是缓兵之计,意在争取时间,恢复元气,甚至... ...酝酿更大的图谋。”
“王爷明鉴。”崔鱼鸢轻轻一叹,那清冷的眉宇间染上一丝忧色,“只是,朝廷需要这场‘胜利’来安定人心,也需要这短暂的和平来休养生息。满朝文武,庆功之声不绝于耳,又有多少人,真正关心贺兰山北那重新积聚的乌云呢?”
窗外月色清冷,水声潺潺,衬得屋内越发寂静。凯旋的荣耀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赵元风沉吟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叩,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只怕此番退让,终是养虎为患。崔姑娘,以你之见,这和议... ...能维持多久?”
崔鱼鸢眸光清冷,语气笃定,“长则一年,短则半载。西夏此番损失不小,雪狼部需时间重整军备,补充兵员战马。更重要的是... ...”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他们需要时间,与北方的‘金人’取得联系。”
“金人?”赵元风瞳孔微缩,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那群盘踞在东部、日渐崛起的女真部落?他们与西夏也有勾结?”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正是。”崔鱼鸢颔首,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祖父查明,西夏兵败求和的消息刚传开,西夏便立刻派遣密使,秘密前往金国上京。其意图,不言而喻。”
她将密函推到赵元风面前,“若我所料不差,西夏此番求和,实为争取时间。这是祖父设法截获的密使路线与接头暗号,虽未得具体盟约内容,但动向已明。”
赵元风展开密函,迅速浏览,脸色随着字句的深入而愈发凝重。信中所载的路线、暗语以及西夏使团携带的贵重礼物清单,无不指向一个精心策划的联盟企图。他缓缓合上密函,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若西夏与金人联手,一东一西,东西夹击... ...”赵元风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我大晟... ...危矣。” 这个可能性,远比单独应对西夏要可怕得多。
“正是看到此等危局,祖父才命我务必提醒王爷。”崔鱼鸢神色肃然,“这段太平日子,实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王爷必须趁此时机,整顿军备,特别是加强北边防务。”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鸟鸣。赵元风目光微动,这是他与暗卫约定的信号。他走到窗边,片刻后回转,手中多了一卷小小的纸条。
他展开一看,脸色更加沉郁,对崔鱼鸢道:“我的人也刚刚传回消息,坐实了西夏密使已抵达金国境内。看来,此事确凿无疑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今,朝廷既已定下和议之策,我们便需顺势而为。戏,要做足,方能取信于人,也为大晟争取这宝贵的备战时间。”
二人相视无言,只闻茶水沸腾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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