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 …崔炳玮… …郑伦… …呵,好一招借题发挥,搅动风云的棋。”他低声自语,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波澜。
他猛地凑近烛火,近乎贪婪地呼吸着那份密报上的墨香,仿佛能从中嗅到混乱与痛苦的味道。“利用燕王那个废物?挑起民怨?真是… …太有趣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宽大的衣袖带起微弱的气流,搅动了满室阴森。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屋宇,落在了遥远西北的方向。
“只可惜,你们的眼界,终究是窄了些。”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只是朝堂争斗,世家倾轧,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那份密报上,一个更为大胆,也更为危险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世家想要火,那便让这火烧得更旺些好了。正好… …可以借他们的掩护,做些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走到书案前,取过一张空白的纸条,沉吟片刻,用一种特殊的密码写下指令: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彼辈欲借东风,吾等何不顺势而为,令其风助火势,席卷西北?”
写罢,他用火漆仔细封好,唤来一名心腹。“将此令速递‘灰雀’,告诉他,时机已至。动作要干净,要快。”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心腹接过密令,无声离去。
神秘人重新坐回阴影里,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他低声冷笑,“这潭水,既然已经浑了,那就让它再浑一些吧。看看最后,到底是谁,能从中摸到最大的那条鱼。”
这日,京城使馆附近街巷依旧喧闹。副使野力乔因在日间谈判中与宰相赵甫就岁赐数额争论不休,心中憋闷,便只带了两名贴身护卫,欲寻一处酒肆排解烦躁。
他性情本就有些骄悍,对大晟的“吝啬”满腹怨气,行走间面色阴沉,对周遭的大晟百姓更是不假辞色。
他们一行三人,穿行在逐渐亮起灯火、人流依旧稠密的街市。野力乔心情不佳,对周遭熙攘的大晟百姓更觉厌烦,眼神倨傲,偶尔还用西夏语低声咒骂几句。
行至一处商铺林立、人流如织的相对狭窄街巷时,异变陡生!
几名穿着普通大晟百姓服饰、用布巾半蒙着脸的汉子,似乎是因为争抢道路与野力乔的护卫发生了碰撞。几句口角瞬间升级。
“瞎了你的狗眼!敢冲撞我家大人!”一名西夏护卫操着生硬的汉语怒喝道。
那几名大晟汉子却毫不示弱,其中一人声音沙哑地叫嚷,“哪里来的蛮子,在京城也敢撒野!”
另一人更是高声喊道:“就是这些西贼,年年犯边,如今还敢来我京城耀武扬威!我看就不该和议,朝廷就该打到他们老巢!”
“打这些西贼!”
冲突在电光火石间爆发!这几名“大晟”汉子身手矫健得出奇,出手狠辣,目标明确——直指被护卫在中间的野力乔!他们看似混乱地挥舞着棍棒,实则配合默契,招招致命。
野力乔猝不及防,他虽也勇武,但在狭窄空间内被突袭,护卫又被另外几人死死缠住,只听“噗”的一声闷响,一截尖锐的、似乎是特制的铁尺状兵器,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精准地刺入了他的肋下!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嗬气,鲜红的血液瞬间浸透了他华丽的袍服。
“大人!”西夏护卫目眦欲裂,拼命想要冲过来。
那几名行凶者见目的达到,毫不恋战,发一声喊,如同来时一般迅速,分散钻入旁边复杂的小巷和惊慌的人群中,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一滩刺目的鲜血和缓缓倒下的野力乔。
现场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和混乱。
“杀人了!”
“西… …西夏使者被杀了!”
消息像瘟疫一样迅速传开。当开封府和皇城司的人马火速赶到时,行凶者早已鸿飞冥冥。他们只在混乱的现场,找到了几件被遗弃的、最常见的大晟服制短衫。致命的凶器被带走,经过对伤口的辨认,是一种较为常见的铁戒尺,京城多家书院、私塾乃至文房四宝店都有售卖,无法直接关联到任何特定机构。
然而,比有形证据更致命的是无形的舆论。几乎在事件发生的同时,各种流言蜚语便开始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飞速传播:
“听说了吗?是那些读新学的寒门子弟干的!他们不满朝廷对西夏妥协!”
“反正跟那什么松涛书院脱不了干系,他们不是整天讲什么‘经世致用’、‘雪耻’吗?”
这些流言如同毒雾,弥漫在空气中,虽无实据,却足以侵蚀人心,将怀疑的种子撒向松涛书院及其代表的新政理念。
翌日,朝会。
宗室李云昭身着素服,面色沉痛而严峻。控诉更是犀利:
“大晟皇帝陛下!我西夏秉持诚意,遣宗室、质子入京,意在永结盟好。然则,我朝重臣野力乔竟在京城街巷,光天化日之下遭晟人袭杀身亡!凶器更是尔等文人学子常用之戒尺!”“如今京城内流言四起,皆言此事与贵国近来新政、书院相关!若此事不能水落石出,严惩真凶,则我西夏国威何在?和议之诚意何在?陛下若不能给我主一个明确交代,我等即刻携质子返回西夏,届时边境烽火再起,责任全在晟国!”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世家的官员们心中亦是惊疑不定,他们确实煽动了民怨,但绝未指使去刺杀西夏使者!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计划,心中隐隐担忧。然而,看着朝堂上瞬间指向“新政引发仇外情绪”、“寒门学子激进排外”的窃窃私语,他们又暗自庆幸,觉得这或许… …是一把更快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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