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知道。”赵元风苦笑，“那是前朝一位亲王为避祸所建，本朝建立后，工部修缮燕王府时曾发现端倪，密报给了陛下。陛下当时下令封存记录，将知情者调离京城，此事便再无人提起。”
“直到需要它的时候... ...”苏暖接话道。
赵元风点头，“就连那名发现甬道的工匠，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苏暖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从头到尾，燕王以为是自己发现的生路，实则是陛下为他铺好的死路？”
“可以这么说。”赵元风语气复杂，“那条甬道是饵，让焦躁不安的燕王看到了‘希望’。他以为自己能通过这条密道暗中调兵，联络旧部，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监视之下。”
“那北地援军... ...”
“也是饵。”赵元风缓缓道，“陛下故意放松对北地的监控，让燕王的密信‘顺利’送出。又暗中调兵，在援军必经之路上设伏。至于燕王在西山庄子训练的三百死士... ...也早就有所察觉，只是装作不知，等的就是他们全部现身。”
苏暖只觉得后背发凉。这场看似惊险的刺杀，实则是赵光仪布下的一张天罗地网。燕王自以为在暗中谋划，却不知自己早已是网中之鱼。
“陛下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她不解，“既然早就知道燕王有异心，为何不直接拿下，而要设局引他谋反？”
“因为名分。”赵元风沉声道，“燕王是皇叔，是陛下的弟弟。若无确凿的谋逆大罪，贸然处置必会引起宗室动荡，给世家口实。只有让燕王自己跳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君，才能名正言顺地除掉他，且无人敢为其说话。”
苏暖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帝王心术... ...果然深不可测。”
赵元风握住她的手，“吓到你了？”
“有一点。”苏暖诚实地说，“但我更担心你。陛下如此算计，连亲弟弟都不放过... ...那你在他心中，又是什么位置？”
赵元风神色黯淡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父皇是帝王，首先考虑的是江山稳固。至于我... ...既是棋子，也是执棋人之一。至少在这局棋中，我选择了站在父皇这边。”
“那太子呢？”苏暖问，“陛下对太子，是否也有算计？”
赵元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陛下为何即使知道李氏参与其中，还要让太子来‘救驾’？”
苏暖思索道：“为太子树立威信，稳固储君之位？”
“这是一方面。”赵元风道，“另一方面，也是将太子彻底绑在剿灭燕王的战车上。太子亲手拿下谋逆的皇叔，将来便绝无可能与燕王余党有任何牵扯。而太子‘偶然’得到密报救驾，这份功劳来得太巧，反而会让有心人怀疑——太子是否早就知情？是否与送密报之人有勾结？”
苏暖恍然大悟，“陛下这是在... ...敲打太子？”
“更准确地说，是在敲打太子身后的陇西李氏。”赵元风压低声音，“陛下未必不知道密报来自李氏，但他不点破，反而顺水推舟让太子立功。这份‘恩宠’背后，是警告。是在说你们的小动作朕都知道，这次朕可以不计较，但下不为例。”
“所以太子虽然得了监国之权，心中反而更加不安？”
赵元风点头，“正是。这也是为何太子这些日子对我格外警惕。这种猜忌，正是父皇想要的。”
苏暖长叹一声，“你们皇家... ...活得真累。”
赵元风苦笑，“生在皇家，这是宿命。不过... ...”他看着她，眼中泛起温柔，“有了你，这宿命似乎也不那么难熬了。”
苏暖靠在他肩上，轻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只是如此一来... ...制药之事，会不会也被卷入这些算计中？”
“会。”赵元风坦然道，“医官院行走虽不涉职，却能接触宫中诸多隐秘。太子那边定会安插人手，其他势力也会盯着。但你不用担心，只要将制药之事做好，做出实实在在的功劳，便是最好的护身符。”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陛下允你制药，也是看中了你的价值。你能改良军药，能救将士性命，这对朝廷来说是实实在在的贡献。比起那些只会争权夺利的世家女子，你这样的才真正值得敬重。”
苏暖心中涌起暖意，“我会做好的。不只为了自保，更为了... ...那些可能因此活下来的将士。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赵元风微微一笑，“我现在是‘养病’的睿王，远离朝堂纷争。正好趁此机会，帮你把制药之事做好。军中药散关乎将士性命，这事做好了，便是实实在在的功德。”
苏暖看着他，忽然道：“你其实... ...很在意这个国家，对吗？”
赵元风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是。我生在皇家，见过太多权谋争斗，但也见过百姓疾苦。若能为这江山、为百姓做些什么，便不负此生。如今有你相助，这条路，我走得更有底气。”
“那你会... ...”
“不会。燕王虽除，但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太子虽有才干，但过于依赖世家，易被左右。我只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不会过多干涉。”
“那李氏... ...”
“陛下既未深究，自有考量。”赵元风道，“李氏经此一事，短期内必会收敛。只要他们安分守己，陛下也不会赶尽杀绝。毕竟，他们还是太子的母族。”
苏暖点点头，靠在了赵元风的肩膀上。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让人觉得很是疲惫。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色。院中的药材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与远处的炊烟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宁静的画面。
但他们都明白，这份宁静不会持续太久。朝堂的风云从未停歇，而他们已身在局中。
苏暖看着满院的药材，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穿越千年，她曾以为自己是这个时代的过客。但现在，她有了想做的事，有了想护的人，有了想为之奋斗的目标。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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