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默然。她听懂了李柔嘉的言外之意。
这位太子妃看似风光,实则身不由己。皇后的压力,家族的期望,东宫的地位... ...这些都像无形的网,将她困在其中。
“那么殿下,”苏暖继续问,语气更加郑重,“臣女可以相信您吗?”
李柔嘉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苏暖会问得如此直接
“县君所谓的‘相信’,是指什么?”她反问。
“相信您不会为了讨好皇后,或为了东宫的利益,在制药之事上做手脚。”苏暖说得坦荡,“相信您今日前来,是真的想助此事成功,而非... ...另有所图。”
这话几乎是挑明了怀疑。车厢内气氛陡然凝重。
李柔嘉静静看着苏暖,良久,忽然笑了。不是那种端庄的、得体的笑,而是带着几分自嘲与无奈的笑。
“苏暖,你果然与众不同。”她不再用“县君”这个称呼,“若是旁人,即便心中有疑,也绝不敢如此直白地问出来。”
“因为此事关乎将士性命,臣女不敢赌。”苏暖坦然道,“若殿下今日不能给臣女一个确切的答案,那接下来的路,臣女只能独自走了。”
这是最后通牒,也是最后的试探。
李柔嘉收敛笑容,神情变得异常认真。她直视苏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本宫今日前来,确有皇后的授意,也有东宫的考量。但本宫可以告诉你,本宫绝不会在制药之事上做任何手脚。不只因为这事关乎将士性命,更因为... ...”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更因为本宫想看看,一个女子凭自己的本事,到底能走多远。”
这话说得真挚,苏暖从中听出了复杂的情绪。有羡慕,有不甘,也有一种说不清的共鸣。
“殿下... ...”
“你不必立刻相信本宫。”李柔嘉打断她,“但你可以看着,用你的眼睛看,本宫今日会如何做。”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至少此刻,本宫与你同在一条船上。船若翻了,谁也逃不掉。”
苏暖看着那只白皙纤细的手,又看向李柔嘉的眼睛。那双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温顺端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而清醒的光芒。
她忽然明白,这位太子妃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复杂,也更... ...真实。
心中某根弦松动了。
“好。”苏暖终于点头,“那么,臣女有一事相求。”
“你说。”
“新药已分装成瓶,每瓶编号唯一,但仍然避免不了有人提前知道了编号。”
苏暖眼中闪过锐光,“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只有我们知道的方法,来辨别真伪。”
李柔嘉眼睛一亮,“县君的意思是... ...”
“在瓶底做记号。”苏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真正的药瓶,瓶底有臣女亲手画的一个‘暖’字草书,极小,需对着光才能看清。假药瓶就算仿制得再像,这个细节也模仿不来。”
她又取出另一个瓷瓶递给李柔嘉,“这里面是臣女昨夜赶制的特殊药水,药水本来无色,但当它遇到新药就会使药粉显淡蓝色。”
李柔嘉接过瓷瓶,深深看了苏暖一眼,“县君思虑周全。本宫... ...佩服。”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对苏暖的认可。
苏暖微微一笑,“殿下过奖了。此事还需殿下相助,试药时,臣女需在旁指导医士,恐难顾及所有药瓶。殿下身份尊贵,可在场中巡视,若有异常... ...”
“本宫明白。”李柔嘉握紧瓷瓶,“你我虽立场不同,但今日之事,本宫... ...会帮你。”
南山大营,校场。
今日的试药规模颇大,不仅几位皇子悉数到场,还有兵部、枢密院的几位官员,以及数十名自愿试药的伤兵。
苏暖一到现场,便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太顺利了。
从卸药到布置场地,一切都太过顺利,顺利得让人不安。她仔细观察每一个接触药箱的士兵、医士,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不,不对。
苏暖的目光落在了伤兵队伍中,有几个人的眼神似有闪躲,不像是普通伤兵。
她心中警铃大作,却不敢声张,只能悄悄给李柔嘉递了个眼色。
李柔嘉会意,端着太子妃的架子,开始在场地中“巡视”。她看似随意地走过每一处,实则仔细检查着每一个药瓶。
试药开始。
第一批十名伤兵上前,医士为他们清洗伤口,敷上新药。苏暖亲自指导,眼睛却不时瞟向那几个可疑的“伤兵”。
前几个都很顺利,伤口止血迅速,药效明显。在场官员纷纷点头称赞。
“果然好药!”兵部尚书秦牧捋须赞叹,“若能在军中推广,实乃将士之福。”
轮到第七个伤兵时,异变突生。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左臂有一道刀伤,看起来并不严重。医士为他敷药后,起初还好,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突然惨叫起来,“疼!好疼!像火烧一样!”
众人看去,只见他手臂上的伤口竟开始迅速溃烂,脓血直流!甚至散发出一种诡异的腐臭味!
“怎么回事?”太子赵元玙霍然起身。
现场顿时大乱。几个医士急忙上前查看,,想要清洗伤口换药,但那溃烂速度极快,转眼间伤口就扩大了一倍!
“按住他!”苏暖厉声道,自己已冲上前去。她迅速检查伤口,又拿起那瓶用过的药膏闻了闻,脸色骤变。
“药有问题!”她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校场瞬间安静下来。
兵部侍郎周平脸色铁青,“惠宁县君,这是怎么回事?!”
“侍郎大人,”苏暖强压心中惊涛,尽量保持冷静,“这药膏中混入了不该有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需进一步查验。”
“查验?”一名枢密院的官员冷笑,“伤口都烂成这样了,还要怎么查验?分明是你们制药不精,害人性命!”
这话一出,现场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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