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李柔嘉心中却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或许，这世上不是只有“收服”或“除掉”两条路。
或许，还有第三条路。
“本宫答应你。”李柔嘉的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至少在制药这件事上，你我联手。”
当夜，睿王府。
赵元风听完苏暖的讲述，神色凝重，“你是说，太子妃答应帮你？”
“是。”苏暖点头。
“李氏毕竟树大根深，有些消息来源或许有用。”赵元风沉吟道，“但今日之事确实蹊跷。太子审了那几个假伤兵，他们都说是北辽探子指使，但描述的那人... ...更像是汉人。”
“汉人？”
“北地口音，但言谈举止不像辽人。”赵元风道，“更奇怪的是，他们收的银票，是京中‘宝通银号’的，而且都是新票。”
苏暖皱眉，“这银号怎么了？”
“宝通银号与陇西李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赵元风缓缓道，“但正因如此，反而可能不是李氏所为。太明显了。”
“那是谁？既想挑拨大晟与北辽，又想陷害太子和你，还想... ...将嫌疑引向李氏？”
两人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寒意。
这个人，对朝中各方的势力了如指掌，每一步都算计得精妙无比。若非今日李柔嘉与苏暖选择联手应对，恐怕真要让他得逞了。
“暖暖，”赵元风握住她的手，“从今日起，你要更加小心。我总觉得... ...这一切都与你有关。”
苏暖心中一紧，“我会的。”
东宫，书房。
赵元玙坐在书案后，看着对面端坐的李柔嘉，神色复杂。
今日试药场上的种种，此刻仍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柔嘉，”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疲惫，“今日之事，多亏有你。”
李柔嘉微微一怔，随即垂眸，“臣妾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太子苦笑，“换做旁人，怕是早已急着撇清关系了。院判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柔嘉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赵元玙起身，踱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父皇今日召见，详细问了试药之事。听得出，他对你今日的表现... ...颇为赞许。”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李柔嘉脸上，“但我不明白。你明知此事背后牵扯甚广，为何还要冒险掺和进来？若今日没能识破假药，你可知会是何等后果？”
李柔嘉轻轻放下茶盏，声音平静，“殿下，臣妾既然嫁入东宫，便与殿下荣辱与共。今日之事，表面是针对惠宁县君和新药，实则剑指东宫与睿王府。若臣妾置身事外，任由事态发展，最后受损的会是殿下的威信，是东宫的根基。”
她顿了顿，继续道：“况且... ...臣妾虽与苏暖立场不同，但不得不承认，她改良的新药确实利国利军。这样的事，不该被私心所毁。”
赵元玙静静听着，眼中光芒变幻。成婚三载，他们相敬如宾，却从未真正了解过彼此。在他眼中，她只是李氏精心培养的太子妃，端庄得体，循规蹈矩，从未像今日这般... ...有主见，有胆识。
“你与苏暖... ...”他迟疑道，“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李柔嘉微微一笑，“谈不上默契，只是... ...暂时的同盟。殿下，您不觉得奇怪吗？今日之事，看似是北辽破坏，但处处透着蹊跷。”
“你也看出来了？”赵元玙眼神一凝。
“若真是北辽探子，为何要用腐骨草这种北地特有的毒草？岂不是自曝身份？为何不直接下致命毒药，而只是让伤口溃烂？还有那些银票... ...这栽赃的手段未免拙劣。”
赵元玙点头，“孤也如此想。但若不是北辽，又是谁？”
“这正是关键。”李柔嘉神色凝重，“此人手段高明，对朝中各方的势力了如指掌。他敢同时算计这么多方势力，要么是疯了，要么... ...是有所倚仗。”
赵元玙听着她的分析，看着她身上散发出的自信的光芒，心中好像掀起了一丝波澜。
“母后曾对本宫说，李氏将你嫁入东宫，是为了巩固权势。本宫也一直这么认为。但今日... ...我想，或许母后看错了你，我也看错了你。”
李柔嘉手指微颤，茶盏中的水面漾开细小的涟漪。
“殿下... ...”
“叫我允承。”太子忽然道，“这里没有外人。”
李柔嘉愣住了。成婚以来，他从未允许她直呼其名。按礼，她该称“殿下”；按情... ...他们之间似乎从未有过“情”。
“殿... ...允承，”她终于改口，声音有些艰涩，“臣妾嫁入东宫，确有家族之命。但臣妾也是大晟的子民，是殿下的妻子。有些事... ...臣妾分得清轻重。”
这话说得含蓄，却让太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忽然想起成婚那夜，红烛高照，她凤冠霞帔坐在床沿，他掀起盖头时，她抬起眼看他，那双眼中没有新嫁娘的羞涩，只有一种近乎悲凉的平静。
那时他不解，如今似乎懂了——这门婚事，于她是枷锁，也是责任。
“柔嘉，”他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微微一颤，“今日之事，我记在心里。往后... ...东宫的事，你可多参与些。不只是后宫琐事，前朝事务，你若有何见解，也可与孤说。”
这是极大的信任。李柔嘉眼中泛起复杂的光芒，有感动，有释然，也有一丝... ...苦涩。
“谢殿下信任。”她轻声道，“只是... ...皇后娘娘那边... ...”
“母后那里，我去说。”赵元玙打断她，“你今日立了大功，母后也不会多说什么。况且... ...”他顿了顿，“我觉得，你与苏暖那种‘暂时的同盟’，或许不是坏事。”
李柔嘉惊讶地看着他——太子这是要将她与苏暖的关系，纳入东宫的政治考量中。
但她没有反感。生于世家，长于宫廷，她早已明白，在这权力的漩涡中，感情与利益从来无法完全分开。
“臣妾明白了。”她郑重道，“会把握好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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