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丹境出元婴品阶的丹,难道还不够好吗?”
尔玉有些疑惑。
“按你的天分,不单单可以炼出这个级别的丹药。”
师浊清没有指出她哪里不对,接下来的话就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
“不要被大众判断所局限了,医修本就不善修炼,若是按修为来炼丹药,那岂不是要求医者样样精通?”
他指尖微微一动,射出一道灵光,落在一旁用做人体模型的木头人身上。
木头人便了起来。
“它如今只能动,甚至不算有生命,仅仅只会按我的指令做事,你且看着。”
丹炉再启的刹那,尔玉彻底怔在了原地。
眼前的引气丹,与她所炼的截然不同……
品质胜过何止十倍!
那已非寻常莹润有光的丹丸,而仿佛是将一缕至纯的灵气,生生揉捏固化成浑圆之形。
它通体剔透,光晕流转,本身就如同一团拥有生命、凝而不散的“气”。
这简直是化神期、乃至渡劫期的大宗师才可能触及的境界。
然而……
炼制出它的,却是师傅凭空一指,塑成的一具并无生命、仅凭指令行动的木头人……
尔玉心绪翻涌,无数念头交错碰撞。
师浊清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肩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尔玉啊,你这小娃娃,实则已是老夫平生所见,最具天资之人了……远胜老夫当年。可这份天资,是恩赐,亦可能成为阻碍。”
尔玉不再多言,转身便重新燃起了炉火。
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炼制,心神凝聚,不敢有半分松懈。
起炉,出丹;不行,杂质犹存……
再来!
一次、两次、三次……
却始终不行,无论如何尝试,都无法触及那“凝气为丹”的玄妙之境。
她难得爆发出如此执拗的干劲,师浊清离去前的话语不断在她脑中回响:
“你乃草木精灵,天生便能亲近感知百草药性,这是旁人穷极一生也难以企及的天赋。但有时,太过熟悉,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熟稔,反而易生‘知见之障’。炼丹一途,掌控火候、通晓药理、感知药态,固然重要,但最核心的关隘,在于‘分量’。”
熟而生疏。
一遍又一遍的炼制,她摸明白了一个道理。
其实外界,对炼药师的看法一直是错误的。
也终于读懂了之前师浊清说的那番意有所指的话。
师父说的没错,世事难两全,万物不可苛求。
天地法则便是如此,有所得,必有所舍,岂能奢望面面俱到、万事皆得圆满?
你不能既要又要,总得失去些什么。
医者,悬壶济世、炼丹救人,本就是积攒功德、修行仁心的道路。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他们必须拥有绝顶的修为?
丹药所能达到的品质——
其上限,其实更多,取决于炼药者对药理的洞察、对火候的掌控,以及对每一味药材份量的精准拿捏。
而炼丹者自身的修为境界,或许只能决定一炉丹药品级的下限。
这,便是师父借那无知无觉的木头人,为她上的一课。
…………
若说尔玉经受的是殚精竭虑的“脑力之苦”,那么以谢无迟为首、拜入崔院长门下的这一众剑修,所面对的便是实打实的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淬炼。
另一边的演武场上,谢无迟等人已在连绵不绝的剑谱研习与实战对练中鏖战了数日数夜。
好不容易等到崔院长大发慈悲,示意暂歇,众人刚得空坐下喘一口气——
谢无迟怀中的通灵玉忽然莹莹一亮。
他取出玉符,垂眸看去,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连周身积压的沉重疲倦,似乎也随之一扫而空。
“尔玉:哈哈哈哈,我大成了!”
他被剑柄磨得通红的指尖轻轻划过玉面,犹豫片刻,删删改改,最终只敲出两个字:
“恭喜。”
“尔玉:恭喜恭喜?你都不问问我,什么东西大成了?”
他眼底漾开清浅的笑意。
他自然不必问,以她的性子,定会迫不及待地说出来。
但他仍选择顺着她的话回应:
“哦?什么?”
“尔玉:经过我一晚上的不懈努力!我,终于能炼出化神级别的引气丹了!但……我试了试其它丹方,唉唉唉唉,好像还是不行……找不到原因……只能之后再问师父了……”
仿佛她此刻就在眼前,先是神采飞扬、眉飞色舞,继而撅起嘴唉声叹气的模样。
谢无迟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深。
然而,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罕见地感到一丝紧张。
他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微顿,终是郑重地敲下一行字:
“后天休沐,你……可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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