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祭典过后,紫禁城迎来第一场冬雪。细碎的雪沫子从铅灰色的天空洒落,覆盖了琉璃瓦,将整座宫城染成素白。朱祁镇立在乾清宫廊下,望着雪中匆匆走过的宫人,目光最终落在一个佝偻的背影上。
那是金英,曾经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如今只能在御马监做个打扫杂役的老宦官。据钱皇后暗中查访,此人是王振掌权后第一个被排挤的老人,对宫中旧事了如指掌。
“陛下,”钱皇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披着白狐斗篷,呵出的白气在寒风中瞬间消散,“臣妾已经安排妥当了。”
朱祁镇转身,见她脸颊冻得微红,不由放柔了声音:“辛苦皇后了。”
“为陛下分忧,是臣妾本分。”钱皇后低声道,“只是...陛下当真要见金英?他毕竟是个失势的宦官,万一走漏风声...”
朱祁镇望着愈下愈大的雪,轻声道:“失势的人,才最懂得隐忍。况且...”他顿了顿,“朕需要一双看得到暗处的眼睛。”
半个时辰后,坤宁宫偏殿。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朱祁镇坐在屏风后,听着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奴婢金英,叩见皇后娘娘。”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磕头的声响。
钱皇后端坐主位,语气温和:“金公公请起。赐座。”
“奴婢不敢...”金英的声音带着惶恐,“奴婢身份卑微,岂敢在娘娘面前就坐。”
钱皇后看了眼屏风方向,继续道:“本宫听闻金公公曾在司礼监任职,熟知宫中典制。今日请公公来,是想问问重阳祭典的旧例。”
这是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朱祁镇透过屏风缝隙,观察着这个老宦官。金英约莫六十岁年纪,背脊佝偻,双手布满老茧,但行礼的姿势仍带着昔日的规范。
“娘娘垂询,奴婢知无不言。”金英仍跪在地上,声音恭敬却不卑微。
钱皇后按照事先商议的,问了几个祭典的细节。金英对答如流,甚至能说出永乐年间与现今仪制的区别。
问答间,朱祁镇注意到一个细节:每当提到王振,金英的指尖都会无意识地蜷缩。这个发现让他心中有了底。
待问答告一段落,钱皇后忽然道:“本宫听闻,金公公当年在司礼监时,曾掌管过宫中人事档案?”
金英身子几不可察地一僵:“是...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可惜了,”钱皇后轻叹一声,“如今司礼监那些年轻太监,连个档案都整理不清。前儿个陛下想查个旧例,竟找不到卷宗。”
屏风后的朱祁镇微微点头。钱皇后这话说得巧妙,既点出了金英的价值,又暗示了如今司礼监的混乱。
金英沉默片刻,方道:“王公公日理万机,难免有疏忽之处。”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但朱祁镇却听出了其中的言不由衷。
钱皇后又与金英聊了些闲话,这才命人赏了些银钱,让他退下。
待殿门关上,朱祁镇从屏风后转出。钱皇后立即起身:“陛下觉得如何?”
“是个谨慎人。”朱祁镇沉吟道,“但也正因如此,才更可用。”
三日后,雪后初晴。朱祁镇以赏雪为名,驾临西苑梅林。这是他与钱皇后约定的第二次会面。
梅香暗浮,雪光映照下,红梅愈发娇艳。朱祁镇屏退左右,独自在林中散步。不多时,便见金英拿着扫帚,在远处清扫小径上的积雪。
这是精心安排的“偶遇”。
朱祁镇缓步走近,金英慌忙跪地行礼:“奴婢叩见陛下。”
“平身。”朱祁镇故作随意地问道,“你是御马监的?怎么到这儿来扫地了?”
金英垂首道:“回陛下,今日该奴婢当值打扫西苑。”
朱祁镇摘下一枝红梅,在手中把玩:“朕记得,你以前是在司礼监当差的?”
金英身子微颤:“陛下竟还记得奴婢...”
“朕小时候,你还给朕讲过前朝典故。”朱祁镇微微一笑,“记得你说过,成祖爷设立司礼监,本是为分担政务,不是为揽权专政。”
这话一出,金英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复杂神色,又迅速低下头去:“奴婢...奴婢不敢妄议朝政。”
朱英镇观察着他的反应,知道火候已到,忽然压低声音:“金英,你想不想重回司礼监?”
金英浑身一震,跪倒在地:“奴婢愚钝,不敢有此妄想。”
“是不敢,还是不愿?”朱祁镇俯身,声音更轻,“朕知道,王振排挤你,是因为你不肯与他同流合污。”
金英伏在雪地上,一言不发,但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朱祁镇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他必须给出足够的诚意,又不能太过直白。
“朕不需要你现在回答。”他直起身,声音恢复正常,“御马监虽然清苦,但能保平安。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转身欲走。
“陛下!”金英忽然抬头,眼中已有泪光,“奴婢...奴婢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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