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关外的草场在秋阳下泛起金浪,三千蒙古骑兵列阵于新修的演武场,皮袍与明军铁甲混杂成斑驳的阵列。伯颜帖木儿抚摸着“忠勇营”的镶边军旗,旗面狼形纹章与日月纹章交缠,仿佛草原孤狼闯进了华夏星图。
“按《雇佣令》,每人月饷米一石五斗,斩敌首级另赏。”程允执展开兵部文书,刻意略过“夷丁”二字,“但需剪发易服,习汉家军令。”
队列前列的巴特尔突然扯开发辫,花白的头发在风中散乱:“草原的雄鹰剪了羽毛,还怎么翱翔?”他身后的骑兵纷纷按向腰刀,皮革摩擦声如毒蛇吐信。
“看清楚了。”曹义挥手令旗,百名讲武堂学员推出改良的旋风炮。当炮弹在三百步外炸出满天花雨时,老将指向飘落的彩纸,“也先的亲卫队,去年就是被这东西削去了天灵盖。”
僵持中,乌恩其牵着孙女的马走出队列。其其格穿着蒙汉混式的战袄,用清亮嗓音背诵《从军赋》:“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当她念到“四海皆兄弟”时,巴特尔突然夺过军旗,狠狠插进黄土:“这旗子能挡箭吗?”
“能挡饥寒。”伯颜帖木儿解下自己的饷银袋,雪白米粒洒在军旗旁,“去年冬天,你们谁家帐篷里存着这么多粮食?”
登记造册时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冲突。当文书要求骑兵们按汉俗取名时,数十人愤然离场。程允执连夜修改章程,允许保留蒙古名姓,但需加注汉字音译。其其格趴在案边帮忙书写,小丫头忽然指着“铁木真”三字说:“成吉思汗的‘汗’字,和皇帝的‘皇’字笔画一样多呢。”
真正的融合发生在首次合练。明军车阵与蒙古骑射需要协同,双方号令系统截然不同。当巴特尔第三次冲乱火炮阵列时,曹义突然下令全军改用旗语——这是参考水师通信改良的视觉信号,终于让语言不通的双方找到共通节奏。
“左翼迂回,右翼驰射...”伯颜帖木儿在望车上挥动双色旗,忽然对程允执感叹,“汉人把打仗变成了下棋。”
十月霜降,雇佣骑兵迎来了首战。瓦剌散兵劫掠互市,巴特尔率部追击。当明军主力赶到时,只见雪地上散落着七具敌尸,首级整整齐齐摆在皮袄上。更令人惊讶的是,俘虏的伤兵已用草原草药包扎妥当。
“为何不斩尽杀绝?”参将疑惑。
巴特尔抹去弯刀血迹:“狼群捕猎,总要留几只报信的。”
捷报传至朔方,朱祁镇特赐三百坛烧酒。当夜营火通明,蒙古骑兵教明军跳战舞,汉人士兵演示火药驱狼。乌恩其捧着御赐的《蒙汉药典》老泪纵横,其其格则在新发的饷米里发现糖渍梅子——这是江南漕船刚运来的稀罕物。
但也出现了不谐音。有御史弹劾雇佣军“索赏无度”,兵部清查时却发现,蒙古骑兵将半数饷银托商队捎回家乡。程允执在账簿里找到更动人的记录:巴特尔用全部赏银买了《三字经》蒙文抄本,分发各部落。
最严峻的考验在寒冬来临。也先派使者策反,承诺归还草场。当夜三百骑兵离营,黎明时却押着瓦剌使者返回。巴特尔将冻僵的俘虏扔在军旗下,用生硬汉语说:“他给的草场...没有学堂。”
开春整编时,雇佣骑兵已扩至五千。新造的复合弓融合了明军弩机技术,马鞍旁挂着震天雷布袋。当其其格带着蒙童参观军营,有个孩子指着军旗问:“狼和太阳,谁比较大?”
伯颜帖木儿将孩子举上肩头:“当狼群守护太阳时,草原就永远明亮。”
暮春的阴山北麓,也先望着侦察骑兵带回的箭矢发怔。这是明军制式的三棱箭,箭羽却用蒙古技法粘着鹰羽。探马战战兢兢补充:“他们...他们用蒙语唱汉家军歌。”
而此刻的居庸关内,首支蒙汉混编的巡防队正在换岗。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投在长城上,分不清是骑士还是步兵,是弯刀还是火铳。只有城楼新铸的铜钟记录着变迁——钟身铭文用蒙汉双语刻着同一句话:
“刀锋所向,皆为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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