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叔单手撩起被子,在齐彯帮助下看了伤处,又将被角放平。
“看他骨骼,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怎么伤得这样重?”
齐彯一脸茫然摇着头,道:“我不认识他,方才去菜畦里割韭菜,看到树上挂着个人,见他奄奄一息,便请您过来看看。”
莫叔不疑有他,弯腰打开随身携带的药匣。
从排列整齐的赭釉小瓷瓶里捏起一只,拔开塞子,倒出四五粒绿豆大小的丸药。
捏开少年紧闭的牙关塞进舌后。
塞药的动作极为纯熟,齐彯甚至没机会帮忙。
“他的伤……”
“看划痕,像是虎狼之类的利爪穿刺皮肉造成,可我看过,这人身上除了显眼的皮外伤,还有极重的内伤,足以致命,奇怪……他小孩子家家,哪里受的如此重伤,还能撑到现在……”
内伤?
齐彯原以为,此人是流血过多才致昏迷,竟然还有内伤。
“哦,对了,他的肋骨也断了几根,幸好没有伤及脏腑,否则早已气绝。”
莫叔整理好药瓶盖上隔层,随手抽出侧边狭缝里塞的麻布卷,搁在一旁推开。
上面别着几根略长的金针,并成套的银针。
他两指捏起一根金针,转身带着警告的意味看向齐彯。
“这人来历不明,你自己也说不认识他,是好是坏无从得知。如是良民,救活他也算是桩善缘,若是鸡鸣狗盗之徒,救了他,怕是要招惹不少麻烦,你可还要救他?”
这两种后果齐彯不是没有考虑到,可当他从莫叔口中得知,这位不速之客还是个束发少年,便一心只想救人。
如若当年离家遇险,性命垂危之际,他必也会盼着有人伸出援手。
将心比心,这人他要救。
“我要救。”
莫叔了然一笑,转回身靠到榻边,手里金针干脆利落刺将下来。
却在刺进少年脸面前止住。
“还有一事我刚才忘了说,要治好他得日日服药,吃上一两个月的汤药得花不少钱。”
莫叔保持弯身的姿势谨慎补充道,“当然,也没有太多,不用你倾家荡产。只是这人跟你无亲无故,救他还需担着风险,日日煎药服侍,你当真还要救他吗?”
他提到要花不少钱时,齐彯救人的决心稍稍动摇,随即意识到,莫叔这样说意味着人还有救,遂咬牙掐了别的念头。
“救,还要救,请莫叔快些动手,我怕他支撑不住。”
闻言,莫叔的针总算扎了下去,而后又从布帘上抽出剩余的针,继续给少年扎上。
“别慌,我刚才给他吃了吊命的参丹,一时半会儿他也咽不了气。我那药匣顶上有包现成的补血药材,你拿去先煮上,不要放太多水,等会儿我收了针就要端来给他喝。去,快去,别忘了少放水。”
齐彯在这里帮不上忙,依言取了药包倒进煎药瓦罐,舀了两瓢水倒进去,将将能浸没药材。
再把瓦罐架上小炉,搬到草棚底下生火。
下雨时空气里头潮气大,连存放时间不长的新炭也受了潮,好不容易引燃还不停冒着白烟。
幸好方才他担心庖屋离得远,听不到东耳房的动静,决定搬到打铁的草棚底下煎药。
这会儿倒是方便走烟了。
瓦罐里没装多少水,不到半盏茶便烧得滚沸,热汽将盖子顶得不住磕响跳动。
齐彯揭开盖子看了眼里头,干皱的药材被跳滚的水泡裹挟着浮沉翻滚,有些已经吸饱水分沉到罐子底部。
炉子里的火得他精心照料,此时燃得正旺。
隔着潺潺夜雨,齐彯担忧地望向对面上灯的屋子,殷切期盼下一瞬,里头便能发出点响动。
内心又害怕莫叔突然走出那道门,告知他“那少年救不活了”。
不知还要等上多久。
担心时辰大了把药煎糊,齐彯默默拨开燃烧中的炭块,改用小火煨熬。
时间缓慢流逝,一盏茶,一炷香……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莫叔终于出了东耳房,站在檐下,隔着融合夜色的雨帘冲齐彯招了招手。
药汤都快熬干了,总算能用上。
齐彯手里垫着湿布巾,捧起火上滚烫的药罐,小心滤出药汤倒进碗中,勉强攒出个碗底。
炉子里还有些余火,他也没工夫去管,撂在一旁。
端起碗,火急火燎从屋檐底下绕去东耳房。
进门时,莫叔正单手托着布帘,在给少年收针。
此时针差不多都收好了,就剩头顶还插着根。
齐彯眼睁睁看莫叔手指捏住金针上端,匀力从皮肉里拽出两寸多,方才将针完全拔出。
最后收针时,双目紧闭的少年忽然痛苦地皱起脸,猛抽一口气,身子也跟着抽搐几下。
只须臾,他身体仍是放松平躺的姿势。
仿佛方才那幕只是错觉,可齐彯亲眼看见,他的胸口开始起伏。
气息稍显凌乱,可比气若游丝那会儿让人安心。
“拿来我看看。”
收好针,莫叔边卷绕布帘边招呼齐彯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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