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下院的窗纸才透出一点淡青色,曹芸便已起身。她刚将叠得整整齐齐的粗布衣裳搭在床头,准备去灶房帮着烧火,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不是平日仆役们轻手轻脚的走动,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踏在青石板上,震得窗棂都微微发颤。
她心头莫名一紧,还没等反应过来,“哐当”一声,下院那扇老旧的木门竟被人从外面踹开!木屑飞溅间,几个穿着灰布短打的壮硕婆子鱼贯而入,她们个个面无表情,手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一看就不是府里寻常洒扫的仆妇。而走在最前面的,是内院专管惩戒事宜的刘嬷嬷——此人向来倨傲,素日里连正院的丫鬟都敢呵斥,此刻她眉头拧成疙瘩,眼神像淬了冰,直勾勾地盯着曹芸的房门。
“把这个贱婢给我拿下!”刘嬷嬷的声音尖利如刀,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那根包着银皮的拐杖重重顿在地上,指腹精准地指向刚走到门口的曹芸。
曹芸还没来得及张口询问,两个婆子已如饿虎扑食般冲了上来。她们的手掌粗糙得像砂纸,一左一右扣住曹芸的胳膊,指节狠狠掐进她的皮肉里,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曹芸只觉一阵剧痛从胳膊传来,身体瞬间被架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你们干什么?!放开她!凭什么抓人?!”隔壁房间的秋水听到动静,披着外衣就冲了出来,见曹芸被人死死扭住,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她伸手想拽开婆子的手,却被另一个守在门边的婆子猛地推搡了一把——那婆子下手极重,秋水踉跄着往后倒去,后腰重重撞在门框上,疼得她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下院的其他丫鬟也都被惊醒,纷纷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看到眼前这阵仗,有人吓得赶紧缩回脑袋,只敢从门缝里偷偷张望;有人攥着衣角,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还有两个胆子稍大的,想上前求情,却被刘嬷嬷一个眼刀扫过去,瞬间僵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整个下院,只剩下秋水压抑的哭声和婆子们粗重的呼吸声,空气凝重得像块浸了水的棉絮,压得人喘不过气。
曹芸的胳膊被掐得生疼,可她知道此刻不能慌。她强行稳住心神,仰头看向刘嬷嬷,声音虽有些发颤,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嬷嬷,奴婢一向安分守己,从未做错事,不知究竟犯了何事,竟劳烦您亲自带人来拿?”
刘嬷嬷冷笑一声,嘴角撇出一抹鄙夷的弧度。她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手指勾着锦盒的金线,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那一瞬间,满院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锦盒里躺着一支金簪,簪身是纯金打造,上面雕刻着缠枝牡丹的纹样,每片花瓣的边缘都镶嵌着细小的珍珠,最顶端还坠着一颗鸽卵大小的红宝石,在晨光下泛着耀眼的光,一看就价值连城。
“何事?人赃并获,还敢在此狡辩!”刘嬷嬷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这金簪,是方才我让人从你枕头底下搜出来的!你可知这是什么?这是去年皇后赏给夫人的御赐之物,登记在府中珍宝册上,连夫人平日都舍不得戴!你一个卑贱的粗使丫鬟,如何能得到它?分明是你趁人不备,潜入正院偷窃主家财物!按尚书府的规矩,偷窃御赐之物,该当何罪?!”
偷窃?还是偷窃御赐之物?
这几个字像炸雷一样在曹芸耳边响起,她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从未见过这支金簪,更别说潜入正院偷窃——她连正院的大门都没进过几次,怎么可能拿到夫人的贴身之物?这分明是栽赃!是有人故意把金簪放在她枕头底下,要置她于死地!
“我没有!这不是我的!是你们诬陷我!”曹芸猛地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要辩解,胳膊却被婆子掐得更紧,刺骨的疼痛顺着胳膊蔓延到全身。她看着刘嬷嬷眼中那抹毫不掩饰的厌恶,看着周围丫鬟们或恐惧或怀疑的眼神,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知道,对方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早就布好了局,不会给她辩解的机会。
“人赃俱获,还敢嘴硬!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会认罪了!”刘嬷嬷根本不听她的话,拐杖再次顿在地上,对着婆子们厉声道,“把她带走!先关到柴房去,等老爷和夫人回来发落!”
两个婆子应了一声,架着曹芸就往外走。曹芸的双脚几乎离地,粗糙的地面蹭着她的裙摆,将好好的布料磨出了几道口子。她回头望去,只见秋水趴在门框上,哭得撕心裂肺,嘴里不停喊着“芸儿”;其他丫鬟们都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那些熟悉的面孔,此刻都变得陌生而冰冷,像一道道无形的墙,将她彻底隔绝在绝望里。
穿过抄手游廊时,曹芸看到几个仆役远远地站着,对着她指指点点,眼神里满是鄙夷。她听到有人低声说:“真没想到,她看着老实,竟然敢偷御赐之物……”“可不是嘛,听说她父亲还是个逃犯,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让她浑身发冷。
她知道,这是她重生以来遇到的最大危机。偷窃御赐之物的罪名一旦坐实,最轻也是被打得半死再发卖到苦寒之地,重则可能当场被乱棍打死。而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不仅要毁了她,还要让她身败名裂。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柴火味扑面而来。婆子们将她狠狠推了进去,她踉跄着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胳膊上的伤口撞到木柴,疼得她眼前发黑。门被从外面锁上,落锁的声音“咔嗒”一声,像一道惊雷,在这寂静的柴房里格外刺耳。
曹芸趴在地上,看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点微光,心中一片冰凉。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熬过这一关,也不知道那个藏在暗处的敌人,接下来还会使出什么狠毒的手段。但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算身处绝境,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她要活下去,要找出那个陷害她的人,要为自己,也为父亲洗清这莫须有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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