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华宗听到自己父亲喊，赶紧扶着墙，一只腿跳了过去。
跳了两步，又跳回来，终究还是把那银子给捡了起来。
“刚才是谁来了，是不是华徵那丫头？”
季堂仁躺在床上，这些日子，他脑袋上的头发全都白了个遍。这季家的男人，似乎天生都有一股子的力气。
季华宗是，季华宣是，就连三爷爷跟季堂仁也是，可是季堂仁这回却病来如山倒。
眼看着躺在床上就动不了了。
季华宗跳到他床前，倒了一碗水。
水也是冷水，早就不热了，季华宗原来好的时候，还给他烧热，可是这么些天了。
张氏忙着家里和外头的活，忙着给自己的小儿子赚钱，哪里还顾得了他们爷俩。
季华宗没有回答季堂仁的话，如今两家人闹到这种程度，他怕自己说了，先前抓药的银子都是华徵拿的。
父亲会因此怨恨自己。
但他不回答，季堂仁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方才他们在外头说的那些话，他全都听到了。
“前些日子你给我抓药的银子，也是那丫头给的？”他问。
季华宗张了张嘴，想否认，但是终究没有撒过谎，最后只是低下头没有说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季堂仁的嗓子十分沙哑，像是那里卡了什么东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说完这句话，他歇了半天，才开口：“既然银子是她给的，她有这份心，你就收下。”
“可是……”季华宗终于开口，“是我们对不起她。”
季堂仁又是半晌没说话，看着头顶那已经破了洞的蚊帐，叹了口气，“是我糊涂，是我们欠她的，欠你三叔他们家的。”
季华宗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父亲会说这些话。
他不敢在父亲面前提起华徵，是怕他心里还怨恨着，以父亲的性格，那些怨恨只怕这辈子也无法消弭。
可他没想到，此刻父亲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他们欠她的，欠了三叔全家。
好半晌，季堂仁没有说话，季华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听他“赫赫”地喘了几口气，道：“我欠的债，这辈子是还不清了，可是你不一样。我……咳咳。”
咳嗽两声，又继续道：“我这辈子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活得堂堂正正的，没给这个家里丢人，没给祖宗丢人，可是没想到，老了老了，自己生的女儿却做出那样的事……还有你娘，我哪里不知道，她一向偏袒你弟弟妹妹……”
一向偏袒，就连他也觉得理所应当。
毕竟自己那小儿子，往后是要考状元的，还有那女儿……若真能嫁到好人家，也算是给他长脸，光宗耀祖了。
倒是这个大儿子，跟着他早出晚归的人，他一直都没有太在意他的存在。可是到了这时候，竟然只有他一直守在自己床边。
只有他还伺候着自己这个没用的人。
而他一向不喜欢的华徵，他总觉得这丫头不听话，不懂事，也没有良心，一点也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可是到了如今，给他送银子来的却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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