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老祖宗总结出来的话从古到今都是适用的。朴素的百姓们可能说不出这个道理，但是他们的双手却会诚实的做出选择。
任凭陆家、苏家和程家派到乡里采买棉花的人说干了口水，得到最多的回复还是“交到府尊老爷手里去了！今年要棉花上税哩！”
事实证明，国家机器全面开动的时候，其效率可以达到一种恐怖的地步，不过十天的功夫就提前完成了今年夏税的征收任务；
倒也不是江浙官员有多勤政多廉洁，其实在他们中间每年收了陆苏程三家好处的人还是居多。
不过，当常州知府以“故意迁延，办事不利”之罪被当场槛送京城之后，黄锦当场掏出了一张空白告身，在新任常州知府一职的地方填上了原常州同知许静廷的大名。
南直隶和浙江的正印官们不禁齐齐噤声，再看看那些被派到衙门里阴恻恻盯着自己的锦衣卫们，他们只得开始规规矩矩地按照朱由校的意思办起事来。
很明显，帮助陆苏程三家和下了决心的皇帝作对是很不明智的；尤其是在他们知道皇帝对朝中不断反对的呼声置若罔闻之后。
封建社会的本质是什么呢？
有人研究了很久，在史书的字里行间都看到了血淋淋的“吃人”二字；而朱由校则是看到了隐藏在儒家教学之下的至高无上的皇权。
很多时候所谓的“臣权压过皇权”都是由于皇帝主动“不争”的结果；他们认为自己的才能平庸，才将国之权柄全权交付于大臣。
但是朱由校和那些皇帝不一样，他可是有上帝视角的！才不会为臣子所掣肘。
在这次的事情上，内阁的韩爌、孙承宗没有反对，都察院的邹元标也没做声，这完全是出于对他先前作为的认可。
在这些大佬看来，自家的皇帝也许又有什么奇招了，兴许还能把大明的现状稍微改善一些；所以他们还是保持观望态度的。
进言的反而都是一些品级低的小官，要么是读书读傻了的呆子，要么是想出名想疯了的狂徒，他们的题本朱由校一点儿都不在意。
写呗！你们可劲儿写！你们写一本要半个时辰，朕丢一本只要两三息，朕不在乎！
随着朱由校不断的将官员们的题本留中不发，他们也终于丧失了兴趣，认命般的闭上了嘴。
…
等到陆苏程三家的管事将收上来的棉花总数和往年一对比，才惊讶的发现今年竟然只收了不到去年的十分之一！
大量的棉布和生丝已经躺在了江南织造局的库房里，而各州府的主官也收到了王程逸开出的白条，约定在八月卖出棉布以及丝绸之后再向各地库房解送银子。
…
程云风听完了管家的话，心里有些惊疑不定。
看样子，陆家和苏家是指望不上了。那两个当劈柴烧都不够格的榆木脑袋算什么家主？倒不如自己琢磨事情来的通透。
整个江浙地区九成的生丝和棉花都被江南织造局吃下去了，他们想干什么？
论织机的数量，江南织造局不过占了江浙地区总数的一成半。织工可能稍多一些，也不会超过三成。
要知道，往年江南织造局的工作，有许多都是要借他们江浙三大家的织机才能如期交付的！
仅仅凭借那点儿人手，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八月之前将如此数目的棉花纺成棉布的！
程云风死活也想不明白，织造局要干什么？难道是要倾销大量的棉布出来，使得我们亏本不成？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哑然失笑。不管江南织造局出产多少货，自己都吃得下！
反正背后还有那么多海商兜底，织造局的货来的越多，自己挣得银子就越多！
一想通这个关节，他原本有些焦躁的心绪也平定下来。且看那个王太监怎么出招吧！老夫宦海沉浮几十年，难道还治不了你？
…
随着各地运送棉花和生丝的车队不断进入织造局的库房，张维贤也终于见到了王程逸一直藏着掖着的是什么东西。
他看着江南织造局全体织工日夜赶工而成的几百架新式织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作为大明的顶级勋贵，他英国公府自然也在私底下搞了不少生意，他还特意在京城外的一个庄子里养了几十个织工，自然是认得织机的。
他有些颤抖地指着那横着的十九个纱锭，难以置信的向王程逸问道：“王公公，这织机…竟有十九个纱锭？这岂不是…”
王程逸笑道：“老公爷慧眼。这是皇上开办的皇家工程院各工匠群策群力，从而制造出的新式织机，被皇上称为“天启织机”的便是。“
”莫说十九个纱锭，就算装上二十五六个纱锭也是等闲！只是为了快些生产织造局所需的棉布和丝绸，便来不及改装了。”
张维贤很快便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小声对王程逸道：“王公公，这织机…能不能匀给老夫一些？公公知道老夫家里儿子多，总得给他们置办些家业。这织机便是不错的营生！”
王程逸说道：“公爷，这可不是咱家说了算的…毕竟这织机是由皇家工程院弄出来的，皇上说了，这东西是皇家的！要是流落出去，就杀咱家的头！”
看着张维贤逐渐黯然的目光，王程逸笑道：“不过皇上也说了，咱大明的官员若是想用这织机，只用付给工程院三千两银子便可；说是什么专利权，咱家也不懂。”
张维贤顿时来了精神。
三千两算个屁啊！有了这种织机，生产效率还不是大把大把的提高？别说三千两，就是三万两也得买！
他一伸手便搂住了王程逸的肩膀，笑道：“王公公，咱们自家兄弟，到时候你可得替老夫美言几句啊！老夫家里那几个小的可就指望这个吃饭了。”
王程逸心领神会的说道：“老公爷放心，咱家晓得。”
二人有说有笑的在临时开辟出来的厂房里转悠着，耳边净是织机扶手转动那“吱吱嘎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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