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奇怪的是,他开始在其他人的眼中看到那种熟悉的挣扎——那种在生存和道德之间痛苦抉择的神情。面包店的玛丽娜·瓦西里耶夫娜,菜市场的格里戈里·格里戈里耶维奇,甚至学校里严肃的校长伊戈尔·尼古拉耶维奇...
我们都在做同样的事,一天深夜,当他再次遇到老鼠局长时,米哈伊尔·伊里奇告诉他,整个城市,整个国家,整个世界。一个巨大的灰色网络,连接着老鼠和人类,蜜蜂和掠夺者。
但这不是很危险吗?阿纳托利问道,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老鼠讽刺地笑了,知道生存需要妥协?知道道德是相对的?知道每个人都在偷窃,只是有些人称之为勤劳?
它用小爪子拍了拍阿纳托利的手:别担心,人类。乌鸦会继续认为天鹅有罪,行人会继续讨厌司机,司机会继续讨厌行人。角度不同,看到的风景就不同。这就是世界运转的方式。
卡佳完全康复了,甚至开始长胖。柳德米拉的脸色也好了起来,有时候还会唱歌。从外表看,阿纳托利一家是模范公民——遵守规则,勤劳工作,满足于分配到的份额。
但只有阿纳托利知道,他们家的餐桌上每一顿丰盛的饭菜,办公室的每一次合理损耗,深夜的每一次动物聚会,都是这个巨大谎言的一部分。
他开始写东西——不是日记,而是一种哲学笔记。他写道:
老鼠为了生存而搬运大米,人类称之为偷窃。人类为了口欲而掠夺蜜蜂的积蓄,却称之为勤劳。但在本质上,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呢?
我们走路时讨厌车,因为我们被挡在人行道上,呼吸着尾气。我们开车时讨厌行人,因为他们挡在车道上,让我们无法快速通过。我们从未意识到,昨天的行人就是今天的司机,今天的司机也可能是明天的行人。
在乌鸦的世界里,天鹅都是有罪的,因为天鹅不是乌鸦。但天鹅真的犯罪了吗?还是仅仅因为不同就是有罪?
他把这些笔记藏在一个旧鞋盒里,藏在衣柜最深处。有时候,他怀疑老鼠局长知道这些文字的存在——那双聪明的黑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
秋天来临时,整个城市都变了。表面上,一切如常——人们排队买面包,工人们去上班,孩子们去上学。但在表象之下,一个巨大的变化正在发生。
阿纳托利开始注意到,街上的动物越来越多——不仅是常见的猫狗,还有老鼠、松鼠、甚至偶尔出现的狐狸。它们不再害怕人类,反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人们,就像在看同类。
最奇怪的是,他开始在人类身上看到动物的特征。面包店的玛丽娜有着猫一样的敏捷和优雅;他的上司德米特里·阿纳托利耶维奇有着狼一样的贪婪和凶狠;而他自己——他不敢照镜子,害怕看到一双老鼠的眼睛回望着他。
一天晚上,他再次遇到了那个白衣女人。这次,她站在涅瓦河的一座桥上,周围飞舞着无数的蜜蜂,地面上爬满了老鼠。
你明白了,她说,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明白了什么?阿纳托利问道。
明白了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镜子。我们看到的罪恶,往往是我们自己的倒影。我们对他人的指责,常常是对自己的控诉。
她指向河水。阿纳托利看到水中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一只巨大的、穿着西装的老鼠,正用聪明的黑眼睛看着他。
他后退一步,这不是我!
这是你,也是所有人,女人说,在乌鸦的世界里,天鹅都是有罪的。但乌鸦看不到,它们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罪恶。
冬天,一场奇怪的瘟疫席卷了城市。不是那种会死人的瘟疫——而是一种更微妙的变化。人们开始表现出动物的特征:有些人变得像老鼠一样囤积食物,有些人像狼一样凶狠地争夺资源,有些人像蜜蜂一样勤劳地工作却从不质疑为什么。
官方解释说这是一种集体心理现象,是由于压力和营养不良造成的。但阿纳托利知道真相——这是那个灰色网络的终极表现,是道德妥协的物理化。
他的哲学笔记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深入:
也许我们都错了,他写道,也许问题不在于谁是老鼠谁是人类,谁是蜜蜂谁是掠夺者。也许问题在于我们非要分出对错,非要站在某个角度看待问题。
在老鼠的世界里,搬运大米是生存本能。在人类的世界里,收获蜂蜜是理所当然。在乌鸦的世界里,天鹅的不同就是有罪。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则,自己的正义。
但如果我们能跳出这些角度呢?如果我们能看到,老鼠和人类,蜜蜂和掠夺者,乌鸦和天鹅,其实都是同一个故事的不同版本呢?
他开始明白老鼠局长的最终教诲——不是关于偷窃或勤劳,不是关于道德或妥协,而是关于认知的局限性。
卡佳十三岁生日那天,阿纳托利带她去了冬宫博物馆。他想让女儿看看,除了生存斗争之外,人类还创造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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