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威尔斯眯起眼睛，努力在混沌中辨认方向。枪声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分不清是德军的还是苏军的波波沙在开火。
摩托车排的伯特拉姆森中尉正指挥着那挺MG15，短点射的节奏将试图冲锋的苏军步兵压制住。
“别露头！”威尔斯朝身旁的士兵吼道，可还是晚了一步。
一名士兵猛地站起身，或许是想冲过主干道，或许只是被恐惧冲昏了头脑。他刚跃出战壕，苏军的子弹就穿透了他的肺叶。他踉跄着扑倒在泥地里，手指抠进泥土，像是想抓住什么。
迫击炮弹的尖啸从头顶划过，威尔斯本能地蜷缩。爆炸的气浪掀起的泥土砸在背上。他甩了甩头，抖落钢盔上的碎土，转身时看到贝克下士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
血从贝克额头的伤口涌出，顺着鼻梁流进嘴里，他的眼神有点涣散，却还死死攥着手中的武器。威尔斯扯出绷带，草草缠住他的头，尽管绷带很快被血浸透。
不远处，丹麦团的赫克托尔上尉跪倒在地，双手捂着腹部，指间渗出暗红的血。他的弟弟，一个下巴还没长出胡须的士官——跪在他身旁，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
“投降吧……”威尔斯听见他弟弟虚弱的声音，“你还能活……”
赫克托尔上尉摇着头，他抓起手中的P08手枪。枪响的时候，威尔斯别过了脸。
士官弟弟发出一声嚎叫，突然跳出战壕，朝苏军的方向狂奔而去。威尔斯伸手想拽住他，却只抓到了一把空气。
你们家要绝后了，靠，没有时间悲伤了。威尔斯从腰间摘下最后两颗M24手榴弹，朝贝克下士使了个眼色。
第一颗落在道路左侧，第二颗紧跟着在右侧炸开。尘土和硝烟腾起一道浑浊的幕墙，暂时遮蔽了苏军坦克的视线。
“现在！冲过去！”
他们跃出战壕，弯腰冲刺。不断有子弹尖啸而过，却没人停下。尘土掩护了他们的行踪，只有一名士兵被流弹击中大腿，他咬着牙，拖着伤腿硬是爬到了荷兰旅的阵地前。
当威尔斯滚进荷兰人的战壕时，肺里火辣辣地疼。贝克下士瘫坐在他身旁，头上的绷带已经完全被血浸透，却还朝着威尔斯笑了。
这场攻势迫使所有德军部队全部后撤，疏散里加的计划被付诸实施。漫长的行军标志着最终撤入库尔兰半岛的行动已经开始。
里加是一座曾参加过汉莎同盟的古老城市。威尔斯经过并看着身后这座曾经美丽的城市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粗陋的道路上挤满了卡车和坦克尘土飞扬的队列，难民的大车与小推车塞满了道路缝隙，车轴吱呀作响，堆满的包袱摇摇欲坠。疲惫的牛马拖着蹄子，在砖块街道上留下杂乱的蹄印，它们的嘶鸣混着远处苏军炮兵阵地的闷响。
天空不时被尖锐的呼啸声撕裂，苏军的战斗轰炸机从云层中俯冲而下，机枪扫射在屋顶上溅起一串碎屑。德军散兵线贴着墙根移动，不时有机枪手在街角架起武器，短暂的火力掩护后撤的纵队。
1944年的秋季带来了风、雨和寒冷的夜晚。道路早已被碾成深不见底的泥沼，半履带车的轮胎打滑，工兵用木板临时垫路，但很快又被碾碎。
士兵们拖着脚步，步枪枪托抵在肩头，眼睛不断扫视树线，提防苏军侦察小组的伏击。夜幕降临后，撤退的速度才略微加快，黑暗掩护着他们避开苏军狙击手的视线。
敌人从不松懈。T-34的柴油引擎声在远处回荡，炮塔上的步兵跳下车，以散兵线推进。德军后卫部队偶尔转身还击，铁拳火箭筒的尾焰划破黑暗，短暂阻滞追兵。但天亮时，苏军飞机又会出现在地平线上，像秃鹫般盘旋，等待下一处防线的崩溃。
雷霆行动展开了，这场行动将决定德军能否成功撤入库尔兰并完成里加的疏散。整个集团军在威尔斯身后穿过燃烧的城市，跨过杜纳河桥头堡，向西撤退。集团军群控制的仅剩一条45公里长、6公里宽的狭窄通道，位于里加与施洛克之间，这是进入库尔兰的唯一生命线。
在苏军铁蹄逼近前，难民和溃散的军事单位被迫挤过这片区域，渡过杜纳河与阿河。每天都有大概两个师外加临时拼凑的混成部队穿过这条通道，而自10月初起，苏军的远程火炮已能覆盖这条路线。雷霆行动的组织堪称绝望中的精密杰作，溃散的部队被重新收拢，缓慢却坚定地向库尔兰移动。
预备队的军官被紧急调往前线，以维持撤退秩序。威尔斯听说，为了确保交通线畅通，也为了尽可能多地带走士兵，指挥部下达了命令。
任何瘫痪的车辆——无论是高级参谋的指挥车还是普通士兵的卡车，只要无法继续前进，无论是被敌机扫射、炮火摧毁还是燃油耗尽，都会被立刻推下公路，沉入路旁的沼泽。
所有遗弃的装备都被炸毁，防止落入苏军手中。嘎吱作响的农用马车上堆满伤员和难民，缓慢地向海岸蠕动，试图逃离步步紧逼的红军。
寒冷阴郁的夜色笼罩着里加郊外，机枪阵地里的士兵紧握武器，等待最后一批后卫部队撤离。细雨飘落时，营里最后的步兵终于穿过这座燃烧的城市，作为最后的掩护力量撤向杜纳河桥。
威尔斯站在桥头，沉默地看着原野灰的队列从身旁经过，破旧的军靴在鹅卵石上踏出沉闷的节奏，偶尔被步枪碰撞饭盒或钢盔的金属声打断。市中心歌剧院的火焰冲天而起，在黑暗中扭曲舞动，为这支幽灵般的队伍投下摇曳的影子。曾经的征服者如今衣衫褴褛，跨过这座古老石桥，成为溃退的残兵。
多管火箭炮营因弹药耗尽被迫解散，威尔斯所在的第3连在之前的战斗中伤亡惨重，刚刚补充了一批仓促训练的火箭炮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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