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真的不报仇吗?”
月光如霜,洒在东海城外的礁石滩上。韩信站在赵政身后,声音低沉,却像潮水拍岸般不容忽视。
赵政没有回头。他正蹲下身,用指尖轻轻拨开一层细沙,露出底下一颗半埋的贝壳——那壳已碎,只余一道弧形残片,边缘锋利如刀。
“你看见这贝壳了?”他终于开口,语气温和得近乎缥缈,“它曾完整地活着,在深海中随波逐流。可一场风暴后,它被抛上岸,碎了。你说,它该恨谁?恨浪?恨风?还是恨自己不够坚硬?”
韩信眉头紧锁:“但三十多条人命,不是贝壳。”
“是。”赵政缓缓站起身,将残壳握入掌心,任其割破皮肤,一丝血线顺着指缝滑落,“我每夜都梦见他们。他们在夷州的商站里谈笑,有人教孩子识字,有人煮饭。然后火起,刀光闪现,楚制长戈刺穿胸膛……那一幕,比咸阳宫的烈焰更灼心。”
他摊开手掌,血与沙混在一起,像一朵暗红的花。
“所以我不能让仇恨再点燃另一场火。”
“可您若不出手,军中将士如何服气?”
“服气?”赵政轻笑一声,转过身来,目光如星海倒悬,“韩信,你跟了我三年,还看不清这条路的方向?”
夜风吹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远处海港灯火通明,新造的楼船静静停泊,甲板上隐约传来工匠敲打木料的声音。那是为南下远航准备的“启明号”——全长三十丈,三层舱室,可载五百人横渡怒海。
“我们不是秦军。”赵政一字一顿,“也不是刘邦的流寇,更非项羽的霸主之师。我们是‘东海’。一个名字,一种选择。”
韩信沉默良久,终是低头:“末将……愚钝。”
“你不是愚钝。”赵政缓步上前,将沾血的手按在韩信肩头,“你是太强,强到总想用剑劈开前路。可这世间,最锋利的从不是刀刃。”
“那是何物?”
“人心。”
“还有时间。”
三日后,东海城东郊。
一座崭新的院落落成,青瓦白墙,飞檐翘角,门前立着一块无字石碑。
“为何不刻名?”萧何站在赵政身旁,轻声问。
“名字会腐朽。”赵政望着院中忙碌的身影——墨家匠人正在安装水力磨坊,农学家蹲在试验田边记录稻穗长度,几名百越少年正跟着中原教师学习算筹,“但思想不会。等它真正开花结果时,自然有人替它命名。”
这座院子,便是赵政亲授、萧何主持筹建的——格物院。
内设三堂:
一为农桑堂,专研海外引入的新作物种植技术。那日从百越运回的红色种子,如今已在温棚中发芽,叶片宽大如掌,结出累累果实,当地人唤作“朱果”,实则正是后世所知的番茄。
二为工器堂,由墨影暗中调来的七名墨家遗老主持,研究航海罗盘改良、铁器锻造升级、甚至尝试以竹纸复制《天工开物》残篇中的机关图谱。
三为通言堂,最令人称奇——这里不分贵贱,不论出身,凡愿学汉字、习算术、懂律法者皆可入学。第一批学生中,竟有三位百越部落首领之子,头戴羽毛冠,腰佩骨刀,却捧着竹简认真诵读:“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先生此举,恐遭非议。”萧何叹道,“中原士族视蛮夷如禽兽,您却让他们与汉人同席而坐。”
“那是因为他们从未见过真正的文明。”赵政负手而立,目光扫过那些肤色各异却神情专注的少年,“文明不在衣冠,而在心性。若连接纳异族都不敢,谈何延续万世?”
就在此时,一名传令兵疾奔而来:“报——夷州急讯!”
赵政眼神骤凝。
“第二批医疗队抵达夷州港口次日,遭伏击!伤亡八人,药材尽毁!袭击者……使用的是改制的楚弩,箭簇上有赤鸟纹!”
空气瞬间冻结。
萧何脸色发白:“又是楚军?项羽这是要撕破脸皮了!”
韩信猛地抽出佩剑,寒光一闪,斩断身旁一根旗杆:“够了!先生!再忍下去,将士们都要寒心了!请准我率舰队直捣彭城,取项羽首级祭旗!”
赵政却笑了。
不是愤怒,不是悲怆,而是彻悟般的平静。
他缓缓走至那块无字碑前,伸手抚摸冰冷的石面,仿佛触碰千年后的历史尘埃。
“你们知道,我在现代看过多少史书?”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全场,“《史记》《汉书》《资治通鉴》……写尽英雄豪杰,写遍金戈铁马。可有一本,真正写下那些死于战火的农夫、妇孺、商旅、孩童的名字?”
无人应答。
“没有。”他收回手,转身面对众人,眼中似有火焰燃烧,“所以我重生归来,不是为了再造一个秦皇汉武,而是要让历史记住:有一种胜利,不必染血;有一种强大,无需称帝。”
他抬手指向海港方向:“启明号明日启航。任务不变——护送使团南下,建立永久商盟,带回更多种子、知识、和平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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