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微微颔首,插话道:“这便是‘以工代赈’,将朝廷开支,转化为民间收益,活水养鱼。”他用了些现代词汇,但结合上下文,众臣也能理解其意,只觉得陛下思虑深远,非常人能及。
糜竺接着道:“其三,在于‘调控’。我等手握大量粮源,便有了平抑物价的底气。一旦发现某地奸商试图围积抬价,附近常平仓便立刻开仓,以略低于市价的价格大量抛售。商人无利可图,自然不敢再囤积。同时,对于诚实经营的商人,我等亦给予保护,甚至可与其合作,由其代理销售部分官粮,互利共赢。”
荀彧此时出列,补充道:“陛下,糜令史此法,确为良策。臣查阅过往卷宗,每逢大战或灾年,粮价飞涨,饿殍遍野,非天灾,实乃**也。均输平准署此举,正是斩断了贪婪之手,将民生命脉牢牢握于朝廷手中,实乃安邦定国之基石。”
卢植也颔首赞同:“不错。前线将士能安心杀敌,无后顾之忧,糜令史与均输平准署,功不可没。”
刘宏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用铁一般的事实和实实在在的成效,来堵住所有反对者的嘴。他目光再次投向糜竺:“糜卿,你本是徐州富商,家财万贯,为何甘心入朝,担此重任,受此非议?”
糜竺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陛下在给他机会表露心迹,也是说给那些仍对他出身抱有偏见的朝臣听。他撩起衣袍,郑重跪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陛下!臣虽出身商贾,亦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昔日臣行商天下,见多了丰年谷贱伤农,灾年米贵如金,豪强围积,百姓易子而食的惨剧!臣空有家财,却无力回天,常感痛心!”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刘宏,“是陛下!是陛下不拘一格,擢臣于草莽,授臣以权柄,让臣有机会以这商贾之术,行利国利民之事!让臣明白,商道亦可为仁术,亦可匡扶天下!此恩此德,糜竺万死难报!些许非议,与陛下知遇之恩、与天下百姓福祉相比,算得了什么!”
这番话掷地有声,情真意切,殿内不少官员为之动容。就连袁隗,看向糜竺的眼神也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复杂。
刘宏心中暗赞,糜竺这番表演,恰到好处。他亲自起身,走到殿中,虚扶一下:“爱卿请起。你有此心,朕心甚慰。”他环视群臣,声音陡然提高,“诸公都听见了!均输平准,非是与民争利,而是为国牟利,为民守利!它争的是奸商之利,守的是百姓活命之利,是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之利!此番平叛,若无此策,前线将士饿着肚子,后方百姓买不起米粮,纵然皇甫嵩有孙吴之才,又能如何?只怕叛乱未平,我大汉腹地已先自乱!”
他回到御座,拿起那封军报,重重一拍:“事实胜于雄辩!均输平准,经此一役,已证明其无可替代之价值!它不仅是战时之策,更当为治国之常法!”
“荀彧。”
“臣在。”
“拟旨!”刘宏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第一,均输平准署由临时机构,转为常设,隶属大司农,然有专奏之权!糜竺擢升为大司农丞,领均输平准事,秩俸增至比二千石!”
“臣,领旨!”糜竺再次拜倒,声音微颤。这一步,意味着他真正踏入了帝国的核心权力圈。
“第二,”刘宏目光如电,扫过全场,“诏令天下十三州,除司隶外,于冀、兖、青、徐、荆、扬、益、幽、并、凉、交,十一州,仿照司隶旧制,设立州级均输平准分署,直属中央总署管辖!各州刺史、郡守,需全力配合,不得借故推诿、阻挠!若有阳奉阴违、暗中破坏者…”他顿了顿,语气森然,“一经查实,无论官职高低,背景如何,皆以资敌、祸国论处,严惩不贷!”
“陛下!”袁隗忍不住再次出声,“此事…是否操之过急?各州情况复杂,豪强林立,骤然推行,恐…”
“恐什么?”刘宏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恐动了某些人的奶酪?还是恐他们没了上下其手、中饱私囊的机会?袁司徒,黄巾之乱因何而起?根源之一,便是这土地兼并,贫富悬殊,底层百姓无立锥之地,无隔夜之粮!均输平准,就是要打通物流,平抑物价,让贫者有其食,弱者有其依!这是在挖掉叛乱的根基!谁敢阻挠,就是与朝廷为敌,与朕为敌!”
他一番话,将反对的声音彻底压了下去。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年轻天子那不容置疑的意志和隐藏在平静面容下的铁血手腕。
“荀彧,照此拟旨,明发天下!”
“臣,遵旨!”荀彧躬身领命,眼中闪过钦佩与凝重。他知道,这道诏书一下,意味着帝国的经济命脉将开始彻底收归中央,一场更深层次、波及更广的变革风暴,即将席卷整个大汉疆域。这不仅是制度的胜利,更是皇权对地方豪强、旧有利益集团的一次正面宣战。
刘宏处理完这桩大事,神色稍霁,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重新拿起那封冀州军报,目光落在最后几行字上,那是皇甫嵩关于清剿残余、安抚地方的请示。他的指尖在“钜鹿”、“张角”等字眼上轻轻划过。
“前线捷报频传,张角困守孤城,覆灭在即。”刘宏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殿内重臣言说,“这均输平准之事,总算步上正轨,能保我后方无虞,前线供给不绝。然则…”
他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待到这冀州烽烟彻底平息,数十万流民该如何安置?被黄巾裹挟、又无力回乡的百姓该如何生计?那些在战乱中被查抄的逆产、无主荒地,又该如何处置,才能真正做到‘耕者有其田’,而非再次落入新的豪强之手?”
他抬起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宫殿的穹顶,望向了那战火初熄、百废待兴的广袤中原,喃喃道:“这‘假民公田’与‘度田令’…才是真正触及根本的硬骨头啊。糜竺解决了流通之弊,接下来,该轮到谁,去动一动那千年积弊的土地之症了?”
他没有点名,但殿中几位核心大臣,如卢植、荀彧,心中都是一凛。他们明白,陛下的目光,已经投向了平定叛乱之后,那场注定更加艰难、牵扯更广的深水区改革。均输平准的成功,仅仅是拉开了这场宏大变革的序幕而已。
殿外,天色渐亮,一缕晨曦穿透云层,照在德阳殿的飞檐之上。殿内,帝国的新政如这初升的朝阳,光芒已现,但前路,依旧漫长而崎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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