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乾清宫外。
风不动,云不移,连守夜的铜壶滴漏都仿佛被冻结在某一瞬。
十二名带刀侍卫围立阶下,甲胄森然,呼吸凝滞。
他们身后是已被封死的宫门——铜钉紧闭,铁链缠梁,连只鸟雀都飞不进去。
可那沙沙声,又来了。
像是竹简翻动,又似笔尖划纸,缓慢而执拗地推进着某种不可逆的进程。
它自殿内深处渗出,穿透厚重宫墙,直抵人心最幽暗处。
“破门!”统领咬牙下令。
重锤砸向宫门,木屑纷飞。
门开刹那,一股阴冷扑面而来,竟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众人举火而入,火光摇曳中,皆倒吸一口凉气——
龙椅完好如初,金漆未损,蟠龙盘踞,仿佛昨夜焚毁之事不过幻觉。
但御案之上,赫然多出一本簿册。
封面无字,唯有一行血书蜿蜒其上,墨迹未干,似由活人血脉写就:
《沉默者名录》
守卫头领颤抖着上前翻开第一页,瞳孔骤缩——十二个名字,皆为先帝临终前值守的太医。
每人名下,皆列“未言之罪”:周明远知遗诏篡改而不报,沈怀安见毒脉逆冲心窍却佯称急症……一条条,一字字,皆非传闻,而是秘中之秘,连当朝史官都不曾记录半分!
更令人胆寒的是,名录末尾一行小字,以朱砂勾边,冰冷刺目:
今启追诉,溯及三代。
“这……这是鬼录!”一名年轻侍卫失声惊叫,手中火把啪地落地。
头领强压恐惧,一把抓起簿册:“速报陛下!”
他转身疾奔,脚步踏过青砖,忽觉脚下一滑——地面竟泛起一层薄薄黑雾,湿滑如油。
他踉跄跌倒,怀中簿册脱手飞出,自动翻开,页页狂舞!
下一瞬,所有名字同时燃烧,火焰幽蓝,无声无息。
灰烬腾空而起,化作数十只黑蝶,振翅四散,穿窗越墙,飞向六宫九院、东西六所,乃至皇城之外的市井街巷。
一只蝶,落在冷宫残檐;
一只蝶,钻入贵妃寝帐;
还有一只,轻轻停在萧玄策昨夜批阅奏折的紫檀案角,翅膀微颤,如同在等待什么。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烛火突爆。
萧玄策接过残页——仅剩半张焦边纸片,上面残留最后一名太医的名字:林敬之。
他指尖一颤。
这个名字,他曾亲手从记忆里剜去三十年。
林敬之,当年为母妃诊治的首席太医,查出她并非病逝,而是被慢性毒杀。
三日后,此人满门抄斩,罪名“私通藩王”。
而他的独子,侥幸逃出生天,隐姓埋名,成为如今太医院最不起眼的一名典簿。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原来她连三十年前的旧账,也一笔不漏地记着。
萧玄策猛然起身,袍袖扫落茶盏,碎瓷四溅。
他厉声传令:“召林氏后人即刻入宫问话——”
话音未落,余光忽瞥见地面月影。
他的影子,正缓缓抬起右手。
不是他动的。
他站着没动。
可那影中之手却违背常理,逆势上扬,在青砖之上,一笔一划,写出一个倒写的“谢”字。
“谢”口朝右,笔顺逆行,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回应,又像是一道烙印,强行刻进现实法则。
萧玄策浑身僵冷,血液如冰。
这不是鬼魅。
这是律网已开始吞噬活人意志的征兆。
他闭了闭眼,再睁时,眸底已无怒意,只剩彻骨清醒。
“来人。”他声音低哑,却斩钉截铁,“召钦天监正,携‘破妄阵’图谱,一个时辰内布于乾清宫外。另——”
顿了顿,他盯着自己方才动过的右手,缓缓道:
“御膳房即日起,全换银器。食不触金,饮不用玉。凡入口之物,必经三验。”
命令下达,宫中暗流涌动。
然而,谁也不知道,每当子时来临,无论他身处何殿,那影子便再度苏醒。
一次,他在养心殿批阅边关军报,灯影斜照,地上影子忽然执笔书写,笔锋凌厉,写下“虚报战功者,断子绝孙”。
又一次,他与太子对坐论孝,影子却悄然跪伏于地,额头触地,姿态卑微如罪奴。
最骇人的一次,是在早朝。
宰相陈言边关粮运受阻,士卒饥困,请求增拨。
萧玄策尚未开口,其影却猛然抬手,直指宰相心口!
刹那间,青砖裂开,三行小字自裂缝中浮现,墨黑如血:
匿报粮耗三成,致士卒食草根而亡。
满殿死寂。
宰相脸色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当场瘫跪在地,叩首不止:“臣……臣有罪!臣愿伏法!”
百官屏息,无人敢抬头。
萧玄策站在高阶之上,龙袍猎猎,眼中却无震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枯叶:
“朕的身体,何时成了她的宣判台?”
没人回答。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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