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稍缓,萧蘅似想起什么,语气重新变得随意温和,仿佛刚才的机锋暗涌从未发生:“听闻沈二小姐与永宁侯府的芷晴,近来颇有交往?芷晴那性子,清冷孤高,等闲人难入其眼,能得她青眼相交,殊为不易。”
顾瑾心领神会,谨慎答道:“承蒙苏小姐不弃,确有过数面之缘,偶尔品茶论画,相谈甚欢。苏小姐品性高洁,见识不凡,于诗书琴画皆有独到见解,臣女甚是钦佩。只是……”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纤细的眉尖轻蹙,流露出些许感同身受的惋惜,“苏小姐心思细腻敏感,似乎对过往一些旧事误会,仍难以释怀,每每提及相关话题,神色间总有些许郁结难舒,让人见之心怜。”
萧蘅闻言,脸上那无懈可击的温润笑容里,终于难以抑制地染上一丝真实的苦涩与怅然。
他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极轻,却沉甸甸地落在寂静的雅间里:“昔日是孤糊涂,偏听偏信,未能体察真伪,伤了芷晴的心。如今……纵有悔意,千般想弥补,只怕她心门已闭,难以触及了。”
顾瑾斟酌着词句,缓声道:“殿下不必过于忧心。苏小姐外冷内热,最是重情重义之人。心结之难解,在于旧伤未曾愈合,更在于缺乏一个足够郑重、足以抚平昔日伤痕的‘新证’。殿下若有恒久之诚心,辅以恰当之行止,让苏小姐能亲眼所见、亲身所感殿下的悔悟与珍视,而非仅仅听闻言语……精诚所至,金石或开。况且,”
她略微抬眼,观察了一下太子的神色,继续轻声道,“以臣女浅见,苏小姐对殿下,并非全然无意。只是骄傲如她,需要时间来平复,也需要一个……足够尊重她心意的台阶。”
萧蘅听罢,眼中复杂之色更浓,有追忆,有懊悔,也有新的思量。他深深看了顾瑾一眼,这一次的目光里,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类似找到知音般的感慨。
他点了点头,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真诚的谢意:“沈二小姐旁观者清,此言确是金玉良言,点醒梦中人。孤……受教了。”
又闲谈几句后,萧蘅起身:“今日与沈二小姐一叙,颇有所得。孤宫中尚有政务,便先告辞了。”
“恭送殿下。”顾瑾与萧策一同起身行礼。
萧蘅走到门口,脚步微顿,侧身回首,目光再次落向屏风旁的顾瑾,语气温和却隐含深意:“沈二小姐所求所献,孤皆已明了。望小姐……善自珍重,谨言慎行。日后之事,自有分晓。”
“臣女谨记殿下教诲,定当时时自省,绝不令殿下失望。”顾瑾恭声应道,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锐芒。
萧蘅颔首,这才转身离去,萧策紧随其后相送。
雅间内,重归寂静。顾瑾缓缓坐回椅中,这才惊觉背后中衣已被微汗浸湿,紧握的掌心尽是湿冷之意。她轻轻吐出一口长久屏住的气息,端起面前已凉的茶,一饮而尽。冰冷的茶汤滑过喉咙,让她激荡的心绪渐渐平复。
与太子的这番交锋,看似平和,实则步步惊心。每一句话都需权衡再三,每一个眼神都要解读透彻。所幸,她抛出的饵足够诱人,也足够危险,终是让太子接下了。
联盟的雏形,已在无声中建立。虽如履薄冰,但毕竟,她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上,落下了一枚属于自己的、颇有分量的棋子。
窗外的日影又西斜了几分,湖面上金光粼粼。顾瑾独自静坐片刻,待气息彻底平稳,才起身整理并无凌乱的衣裙,唤来一直候在门外的影九。
“小姐?”影九低声询问,目光敏锐地扫过顾瑾略显苍白的脸。
“回府。”顾瑾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平稳,“另外,让我们的人,动起来。重点查两件事:其一,成国公府所有明暗产业,尤其是近半年新置或变更经营范围的,详录其地点、主事人、往来大户;其二,靖王府与成国公府之间,所有可能的人员、财物、信件往来痕迹,哪怕是最不起眼的门房互赠节礼,也要记下。动作务必隐蔽,宁可无功,不可暴露。”
“是!”影九眼神凛然,躬身领命。
马车驶离望海楼,汇入京城街道傍晚渐起的车马人流。
是夜,距离京城三十里外的东郊,有一处早已荒废多年的山神庙。
庙宇残破不堪,半塌的土墙在凄冷的夜风中簌簌掉落沙土,腐朽的梁柱倾斜支撑着将坠未坠的屋顶。
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荒草丛,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破庙残存的院墙外。他身形挺拔,动作矫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正是从百草堂大火中逃出生天、消失数天的宋极。
他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褐色粗布短打,脸上沾着尘土与草屑,右臂用撕下的布条草草包扎着,隐隐透出暗沉的血迹。原本冷峻的面容此刻更显消瘦,眼眶深陷,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身形一闪,如同狸猫般钻进了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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