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晨光带着铁北清晨特有的凉意,透过维修铺塑料布棚顶的破洞,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暮到的时候,铁蛋已经蹲在棚子门口等他了,见他过来,尾巴竖成旗杆,绕着他脚踝蹭了三圈,留下几个带着尘土的梅花印。
林暮把小马扎往棚子深处挪了挪,避开风口。昨天戳破内胎的事像块石头压在心里,夜里他翻来覆去,听见江川在里屋给江父翻身,床板发出的响。早上出门前,江川单脚跳着从窗户往下看,见他在收拾工具,扯着嗓子喊:今天不准再碰任何带轮子的东西!
知道了。林暮仰头应,看见江川额角的汗——不是热的,是单脚跳着蹲窗边累的,脚踝的绷带在晨光里白得刺眼。
棚子里比昨天更冷些,风从帆布缝里钻进来,卷起地上的铁屑和灰尘。林暮把江川的工具箱往墙角推了推,昨天戳破的内胎还扔在那儿,像条被踩烂的蛇。他蹲下去捡起来,指尖碰到橡胶时,心里还是一紧,赶紧塞进废零件堆最底下,好像这样江川就不会发现了。
九点多,巷口传来咯噔咯噔的脚步声,一个穿灰布棉袄的阿姨拎着个方方正正的纸箱走过来,箱子上印着华生牌三个蓝底白字,边角磨得起了毛。阿姨是住隔壁楼的张婶,林暮见过几次,总挎着个竹篮子去早市,篮子把手磨得发亮。
小江在不?张婶把纸箱往地上一放,箱子地响,这破风扇,转两下就卡,天儿越来越热,没风扇可咋过。
林暮站起来,手在衣角上蹭了蹭——昨天的机油还没洗干净,指尖缝里黑黢黢的。江川脚伤了,在家养着呢。
脚伤?张婶皱了皱眉,往筒子楼方向瞅了瞅,咋弄的?前儿个还见他蹲这儿修自行车呢。
摔的。林暮说得含糊,不想提江川是为了护他才跟人起冲突。他蹲下去看那个纸箱,伸手碰了碰露在外面的风扇网罩,铁条上锈迹斑斑,您这风扇......
华生牌的,张婶拍了拍箱子,老物件了,用了快十年,扔了可惜。小师傅,你会修不?小江不在,你要是能弄,婶给你钱。
林暮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跟昨天那个男人问你会修时一样。他往工具箱瞥了一眼,螺丝刀躺在木盒里,晨光下闪着冷光。昨天的内胎还在零件堆底下躺着,像在嘲笑他。
我......我试试?声音比昨天还小,他从口袋里摸出诺基亚,屏幕上沾着点油污,是昨天修自行车时蹭的。
你问小江?张婶凑过来看他按手机,这孩子,就是实诚。
电话响了三声才通,江川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哑:又咋了?
张婶来修风扇,华生牌的,转不动。林暮把手机贴紧耳朵,风刮得帆布哗啦啦响,怕江川听不清。
风扇?江川那边顿了顿,传来的一声,像是单脚跳着撞到了什么,啥毛病?插上电没反应?
不知道,还没插电。林暮看了眼张婶,她说转两下就卡。
江川骂了句,你会拆风扇?别他妈把螺丝拧花了!
我......林暮咬了咬下唇,我看看。你告诉我咋拆。
拆你个头!江川的声音拔高了些,让张婶把风扇放那儿,等我脚好了再说!
小江啊!张婶突然凑过来,对着手机喊,婶急着用呢!你让这孩子试试呗,修不好婶不怪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江川不耐烦的叹气:行了行了,让他弄。听着,林暮,找十字螺丝刀,把底座螺丝先拆了,再拆前网罩,记住顺序,螺丝放个小盒里别丢了。拆开看电机,就是中间那个圆疙瘩,上面有个小盖子,拧开,看看是不是轴卡住了,要是转不动就滴点油,工具箱第二层有个小蓝瓶,缝纫机油,就滴那个,别他妈用错了!
知道了。林暮赶紧应,手心又开始冒汗。
滴完油转两下电机,能转了再装回去,听见没?别他妈装完多出来螺丝!江川说完就挂了,忙音地响,跟他的人一样,急脾气。
林暮把手机塞回口袋,张婶已经把风扇从纸箱里拎出来了。风扇是银灰色的,底座掉了块漆,露出里面的白铁皮,网罩上积着厚厚的灰,用手指一擦就是道白印。
小师傅,弄吧,婶看着。张婶搬了个小马扎坐下,从兜里摸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瓜子,咔嚓咔嚓嗑起来。
林暮从工具箱第二层翻出那个小蓝瓶,标签上写着缝纫机油,瓶底还有半瓶,油色清亮。又找了十字螺丝刀,柄上缠着胶布,是江川缠的,怕滑手。他蹲下去拧底座螺丝,手有点抖,昨天撬胎棒磨的茧子还疼。
使点劲,张婶嗑着瓜子,锈住了,小江修东西都得使脚踩着螺丝刀。
林暮没敢用脚,怕跟昨天修自行车似的弄砸了。他屏住气,手腕使劲,螺丝终于地松了,带着点铁锈渣掉在地上。他赶紧从江川的零件盒里翻出个铁皮小盒——江川专门用来放螺丝的,里面分了格,现在正好用上。
拆前网罩时更费劲,塑料卡扣脆得像饼干,林暮怕掰断了,手指捏着网罩边缘,一点点往外掰。张婶在旁边看着:使点劲,这破玩意儿,早该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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