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皓并未追击。他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而且他的主要目的并非全歼对方,而是解围。寇莫追的道理,他年少时便已在一次次生死搏杀中深刻领悟。更何况,他今日出手,主要目的是解围,而非与整个黑煞宗结下不死不休的深仇。对方虽退,但势力犹存,逼得太紧,反而可能引来更疯狂的反扑。
他静静地站立了片刻,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般悄然蔓延开来,仔细感知着周围的动静。确认那几道充满煞气的灵力波动确实已经远去,并且短时间内没有折返的迹象后,他才缓缓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了那一对劫后余生的主仆。
眼前的景象颇为凄惨。那名忠心护主的老仆,此刻已是强弩之末,浑身衣衫破损多处,伤口深可见骨,尤其是左肩处一道乌黑的掌印,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他全靠手中那柄卷了刃的长刀拄着地面,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胸膛剧烈起伏,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他看向凌皓的眼神极为复杂,既有发自肺腑的感激,毕竟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将他们从绝境中解救出来;但也带着一丝历经沧桑者本能的警惕,在这荒山野岭,人心叵测,对方出手相助,是纯粹的路见不平,还是另有所图?
那位被称为小姐的绿衣女子,情况稍好,但亦是鬓发散乱,俏脸煞白,明亮的眼眸中残留着未曾散尽的惊惧。她见凌皓转身,连忙上前一步,伸出纤手轻轻扶住摇摇欲坠的老仆,动作间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关切。她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裙,向着凌皓盈盈一礼,姿态优雅,显然出身不凡。她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轻柔悦耳,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后怕与颤抖:“小女子苏婉清,多谢道友救命之恩。若非道友仗义出手,我主仆二人今日恐怕在劫难逃。”她微微抬头,目光真诚地看向凌皓,“不知道友尊姓大名?此恩此德,婉清必当铭记于心。”
“凌皓。”凌皓抱拳,简单回了一礼,声音平静无波。他的目光越过苏婉清,落在老仆那沉重的伤势上,眉头微蹙,“举手之劳,不必挂齿。倒是这位老先生的伤,颇为严重,需立刻处理。”
“老朽……还撑得住。”老仆钟伯闻言,试图挺直佝偻的身躯,显示出自己的刚强,但刚一用力,便牵动了内腑伤势,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缕暗红色的血丝,脸色更加苍白如纸,气息也愈发微弱。显然,他不仅外伤严重,内伤更是危及根本。
苏婉清见状,眸中忧色更浓,急忙从腰间一个绣着精致兰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温润的白玉瓶。拔开瓶塞,顿时一股清雅的药香弥漫开来,令人精神一振。她倒出两枚龙眼大小、色泽圆润、散发着莹莹宝光的丹药。一枚小心翼翼地喂入钟伯口中,另一枚则用双手托着,郑重地递到凌皓面前:“凌道友,这是家传的‘回元丹’,对于恢复灵力、稳定伤势略有裨益,聊表谢意,万望道友不要推辞。”
凌皓目光扫过那枚丹药,只见丹纹清晰,药力内蕴,成色极佳,远非市面上寻常疗伤丹药可比,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良品。他深知这种丹药的价值,对方能随手拿出,更印证了这主仆二人来历不凡。他并非矫情之人,眼下自身灵力也确实消耗不少,便坦然接过,收入怀中,道:“多谢苏姑娘。此丹药正是所需。”
他抬头看了看逐渐暗淡的天色,以及四周幽深寂静的山林,语气变得凝重:“此地不宜久留。黑煞宗的人行事狠辣,诡计多端,未必不会去而复返,或者引来更强的同伙。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苏婉清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茫然与愁容,她看了一眼伤势沉重、几乎无法独自行走的钟伯,轻叹一声道:“不瞒凌道友,我们主仆二人本欲前往天枢城投奔亲戚,不料在此偏僻路径遭遇黑煞宗匪人截杀……钟伯如今伤势沉重,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之地运功疗伤,否则恐伤及根基,甚至……只是这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话语中充满了无助与焦虑。
凌皓略一沉吟。天枢城,恰好也是他的目的地。但原本计划是独自一人轻装上路,如今若是带上两个受伤之人,尤其是其中一位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目标势必变大,行进速度也会大大延缓,途中风险未知。然而,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经插手,若此时将他们弃之不顾,与见死不救何异?这违背他的本心。
权衡片刻,凌皓心中已有决断。他看向苏婉清,目光坦诚:“巧合,我也正要去天枢城。若二位信得过凌某,可随我一同上路。我们需先就近寻一处隐秘安全之所,让钟伯稳住伤势,稍作恢复,再商议后续行程。”
苏婉清闻言,美眸中顿时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惊喜,仿佛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了一盏明灯。她连忙再次敛衽一礼,声音带着感激的颤音:“凌道友高义!婉清感激不尽!一切……一切但凭凌道友安排!”在这种绝境之下,能遇到一位实力不俗且愿意继续提供帮助的同路人,无疑是天大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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