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五年的秋风,吹过北平城头,带着塞外特有的凛冽萧索,卷起漫天黄叶,竟有几分刺骨的凉意。燕王府内,朱能脚步急促,几乎撞开紧闭的书房门扉,手中那份来自南京六百里加急的文书,薄薄一页,却似千钧重铁,压得他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殿下!”朱能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难以置信的惊惶,又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南京急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薨了!”
屋内,朱棣正俯身于巨大的北境舆图之上,手指划过蜿蜒的长城轮廓,指尖还停留在某个关隘的标记上。闻声,他的动作骤然凝固,仿佛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
静。
死一般的寂静骤然笼罩了书房。唯有窗外风卷残叶的沙沙声,以及朱能那因奔跑和情绪激荡而显得粗重的喘息,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朱棣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直起身。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最初的巨大震动之后,并未流露出太多寻常的悲恸,反而像被投入巨石的寒潭,先是掀起惊涛骇浪般的漩涡,随即又被一种更加幽深、更加冰冷的东西强行压下,归于一片令人心悸的沉凝。那沉凝深处,却有一点锐利的光芒,如同蛰伏于深渊的凶兽终于窥见一线天光,在死寂的寒潭底部骤然亮起。
他伸出手。那只握惯了刀剑、能在千军万马中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在伸向那份薄薄帛书时,竟也带上了几乎难以察觉的微颤。
帛书展开,刺目的字迹映入眼帘——太子朱标,于洪武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五日,薨逝于东宫。寥寥数字,却宣告了一个王朝继承人的轰然倒塌,也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帛书被朱棣攥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坚韧的帛料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几乎要被生生撕裂。他猛地转身,几步便跨到临南的窗边,用力推开紧闭的窗棂!
“呜——!”一股强劲的秋风猛地灌入,带着塞外的沙尘气息和深秋的寒意,瞬间卷起他散落的鬓发和衣袍。他浑然不觉,目光如鹰隼般穿透弥漫的尘沙,死死盯向南方那万里云遮雾绕之处。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要将这满含悲怆与某种不可言说之力的秋风尽数吸入肺腑。
太子…大哥…去了!
那个宽厚仁德、深得父皇信任、被天下视为未来明君的储君,那座横亘在他朱棣与那张至尊之位间最难以逾越的高山…竟然在这样一个秋日,猝然崩塌!这消息本身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几乎让他心神失守。但紧随其后,一股更加汹涌、更加灼热、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洪流,以无可阻挡之势,猛地冲垮了那短暂的空白与震荡!
机会!千载难逢!不,是亘古未有之机!
父皇已老,他倾注了毕生心血和全部期望的继承人骤然离世,这打击足以让最刚强的帝王也为之崩溃。大明帝国的权力核心,南京城那巍峨的宫阙之下,此刻必然哀声震天,人心惶惶。旧日的秩序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彻底搅乱,新的秩序尚在混沌未明之际,巨大的权力真空已然形成!那些潜藏的、被压抑的、彼此猜忌的暗流,必将在这举国同悲的哀戚面具之下,疯狂地涌动、试探、碰撞!
“殿下…”朱能的声音带着迟疑和担忧,小心翼翼地再次响起,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望着朱棣在风中岿然不动的背影,那背影在秋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竟透出一种孤绝而锐利的意味,仿佛一把缓缓从千年冰封中拔出的古剑,寒气逼人。
朱棣没有回头。他缓缓抬起紧攥帛书的手,那承载着帝国噩耗的帛书,已被他掌心的力量揉捏得不成形状。
“传令。”朱棣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冰凌砸在坚硬的石板上,“备最简素的车驾,随行卫队…仅限百人。张玉留下,坐镇北平,提防蒙元异动,也盯紧城内各方。你,”他终于侧过头,目光如电射向朱能,“随本王南下奔丧!”
“殿下!”朱能一惊,声音陡然拔高,“仅带百人?这…这太冒险了!南京如今情势不明,万一…”
“没有万一!”朱棣厉声打断,眼神锐利如刀,“太子大行,举国哀悼。本王身为胞弟,闻噩耗,悲痛欲绝,星夜兼程,轻车简从,方显兄弟情深,赤诚之心天日可表!带甲数千,浩浩荡荡入京?你想让父皇和满朝文武,如何看待本王?是想告诉他们,本王是去奔丧,还是去…逼宫?!”
最后两个字,朱棣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森然。
朱能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冷汗瞬间浸透内衫。是啊,太子新丧,皇帝痛失爱子,正是最敏感多疑、心如刀绞之时。任何一丝一毫可能被解读为“不轨”的举动,都会引来灭顶之灾。燕王殿下这看似冒险的“轻车简从”,恰恰是此刻唯一的选择,是示弱,更是将自己置于“哀痛赤诚”的道德高地,堵住悠悠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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