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春深·江渡信
船行至扬州渡时,秋江的晨雾还没被日头蒸散,江面笼着层白茫茫的纱,只听得漕船的橹声“咿呀”碾过水面,混着脚夫搬运粮袋的号子——“嘿哟!稳住喽!”号子声沉,裹着江水的潮气,扑在人脸上竟带着几分刺骨的凉。
李嵩披着柳明微缝了厚绒里子的墨色夹袍,站在船头,风掀起袍角,露出里面素色的衬布。他下意识摸了摸内袋,指尖触到那只装驱寒药粉的白瓷瓶,瓶身还带着贴身的温意,心里忽然就踏实了——出发前她反复叮嘱“扬州渡的江风比长安烈”,果然没说错。
刚泊岸,通州漕官就跌跌撞撞迎上来,官帽歪在一边,脸色比江雾还白:“李大人!不好了!下游三道浅滩堵了!三艘粮船卡在上头,后面的船排了半里地,再耽误两日,关中的秋粮就要误了交割期!”
李嵩跟着他往江边走,远远看见江面上的漕船挤成一团,浅滩处的粮船歪着船身,船帮擦着水底的碎石,船夫们举着长篙乱戳,却只让船身晃得更厉害。他皱起眉,指尖在袖中摩挲——忽然想起柳明微临走时塞给他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扬州渡王乡绅,握江道船队,欠邢国公旧恩”,还特意注了句“王夫人爱江南云雾茶”。
“通州刺史府送来的云雾茶在哪?”李嵩转头问随从。随从忙从行囊里取出个锡罐,罐身贴着红签,是柳明微特意让青禾贴的“江南雨前”。李嵩接过锡罐,又让小厮去王乡绅府上传话:“邢国公故人李嵩,为漕渠事拜访,携薄礼谢旧恩。”
不过半个时辰,一艘乌篷快船就从下游驶来,船头立着个穿宝蓝锦袍的汉子,正是王乡绅。他一见李嵩就拱手笑:“早听人说李大人来督查漕渠,没想到是邢国公的故人!当年小儿落水,多亏国公爷救了性命,这份情我记了十年!”
李嵩递过锡罐,笑着提了句:“听闻王夫人爱喝云雾茶,这是通州刺史托我带来的,算不得厚礼。只是眼下漕船堵在浅滩,关中百姓等着粮,还望王兄搭把手。”
王乡绅打开锡罐闻了闻,眼睛一亮——这茶是今年的新茶,比市面上的好上几分,显然是用了心的。他立刻拍着胸脯道:“李大人放心!我家有三艘引航船,船夫都是走了二十年江道的老手,半个时辰就能把粮船拖出来!”
果然,引航船一靠过去,几个老船夫跳上浅滩的粮船,用绳索系住船身,引航船在前头拉,纤夫在岸边拽,号子声整齐起来:“嘿!左挪半尺!”“稳住!再使劲!”不过两刻钟,卡在浅滩的粮船就缓缓驶离,江面上的漕船渐渐顺了起来,像条解开的银带,往上游去了。
漕官松了口气,连声道谢,李嵩却站在船头,望着东流的江水。风裹着水汽吹过来,他裹紧了夹袍——忽然想起柳明微在府里为他缝里子时的模样,春桃说“夫人熬了两夜,针脚比绣娘还细”。他摸了摸内袋的瓷瓶,又摸了摸腰间的雀儿玉佩,心里竟有些发暖。
入夜后,船舱的烛火亮了起来。李嵩铺开信纸,就着烛光写信。他没提漕运的波折,只写“扬州渡的江雾很浓,夹袍很暖,没冻着”,又写“王乡绅已帮着疏通漕道,粮船明日就能往关中去”,末了,笔尖顿了顿,添了句“今日在江边见有卖糖蒸酥酪的,想起西市的杏仁酪,回来时,想和你再去福记买一碗”。
写完信,他把信纸折成小方块,塞进信封,又在信封上画了个小小的莲花——那是柳明微发间常簪的样式。随从接过信,准备快马送回长安,李嵩却望着窗外的江月,忽然觉得,这千里之外的扬州渡,因着那封要寄回长安的信,竟也有了家的暖意。
江风吹进船舱,烛火晃了晃,映着他腰间的雀儿玉佩,也映着信上那朵小小的莲花,像极了长安李府正院的桂树下,两人并肩站着的模样。
贞观春深·江船祸
漕道疏通的第二日,王乡绅非要在扬州渡的花船上设宴谢客,说是“为李大人洗尘,也贺漕运顺遂”。李嵩本想推辞,可架不住通州漕官与王乡绅的再三劝说,想着“只坐片刻,不沾酒色便好”,便随他们上了那艘最惹眼的“浣月舫”。
花船泊在江心,秋夜的江风裹着桂花香,从雕花木窗里钻进来。舱内挂着猩红的绸幔,烛火映得满室暖亮,歌姬们抱着琵琶坐在角落,指尖轻拨,玉笛声缠缠绵绵绕在梁上。案上摆着扬州新酿的“醉流霞”,酒液盛在越窑青瓷杯里,泛着琥珀光,旁边还放着水晶帘、蜜渍梅果这些时鲜吃食——都是王乡绅特意按京中勋贵的喜好备下的。
王乡绅递过酒杯,笑着劝道:“李大人尝尝这醉流霞,需得就着蜜渍梅果吃,才解那股子烈劲儿。”李嵩接过酒杯却没沾唇,目光落在窗外——江月浸在水里,碎成满船的银辉,忽然就想起柳明微在长安府里,曾指着月下的石榴树说“夜里风大,别总开窗”。他指尖摩挲着杯沿,心里竟有些发虚,总觉得这花船的热闹,与自己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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