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的厂长正端着搪瓷缸喝茶,被门口突然涌入的、黑压压一片、满脸怒容、浑身散发着冰冷水汽和怒火的女工们吓得手一抖,茶水泼了一身。
“干什么?!干什么?!!”厂长惊惶地站起来,色厉内荏地拍着桌子,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造反啊?!无法无天了?!都给我滚回去干活!耽误了生产,扣光你们的奖金!!”
“我们不回去!”梅小艳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湿发贴在额角,赤着一只脚,但她的脊梁挺得笔直,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直刺厂长。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盖过了厂长的咆哮,“厂长!女浴室没有热水,像冰窖!隔板全是洞,门锁全是坏的!女工在里面洗澡,毫无隐私和安全可言!今天,更有流氓男工扒在隔板上偷看,还公然抢夺女工私人物品进行侮辱!这是对我们所有女工尊严的践踏!这事不彻底解决,我们绝不复工!所有女工,集体罢工!!”
“对!罢工!!”女工们齐声怒吼,饱含血泪的声浪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几乎要将办公室那低矮的屋顶掀翻。
无数双愤怒的眼睛死死盯着厂长。
厂长的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像一块淤血的猪肝。
他气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指着梅小艳的鼻子:“反了!反了天了!梅小艳!又是你!又是你带头闹事!浴室?浴室怎么了?!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的?哪个厂的女工不这样?!就你们金贵?!矫情!无理取闹!还罢工?好!很好!这个月奖金,你们一分钱都别想拿!至于你梅小艳,带头煽动闹事,严重破坏生产秩序!我现在就宣布,你被开除了!立刻给我滚蛋!!”
他以为这雷霆般的威胁能镇住场面。
然而,回应他的,是梅小艳一声更加决绝、带着轻蔑冷笑的回答:“扣吧!尽管扣!!”
她向前逼近一步,毫无惧色,那眼神锋利得能割开虚伪,“没有尊严,像牲口一样活着,要那点塞牙缝的奖金有什么用?!开除我?行!!”
她猛地回身,手臂用力一挥,指向窗外沉寂的车间,“那就请厂长您睁大眼睛看看!看看没有我们这些‘晦气’、‘矫情’的女工,你车间里那些喝血的机器还转不转得动!看看仓库里堆的那些出口订单,你还交不交得了货!看看这棉纺厂,明天还开不开得了门!!”
字字如刀,句句见血!
厂长的威胁在众志成城、同仇敌忾的女工面前,瞬间变得苍白无力,像纸糊的老虎被戳破。
扣奖金?
对很多拖着家累、指望着这点微薄收入补贴家用的女工来说,这固然是切肤之痛,但此刻,尊严被踩在泥里的屈辱感,早已压过了对金钱的恐惧。更何况,梅小艳的话点明了她们的集体价值——她们是这庞大机器运转不可或缺的齿轮!
开除?
法不责众!厂长不敢,也绝对不能开除所有罢工的女工!
那意味着整个生产线的彻底瘫痪。而那批等着出口、关乎厂子效益甚至厂长乌纱帽的订单,更是被梅小艳精准地掐住了命门!
办公室内陷入僵持。
厂长像只困兽,在办公桌后焦躁地踱来踱去,额头冒汗,嘴里反复念叨着“胡闹”、“刁民”、“无法无天”,却又拿眼前这堵由愤怒和决心筑成的“人墙”毫无办法。罢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全厂的每一个角落。
深夜,万籁俱寂。
白日里的喧嚣和怒火仿佛被寒冷的夜色冻结。厂区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寒风中瑟缩。
梅小艳和几个核心的女工代表裹着破旧的棉袄,蜷缩在女浴室附近一个背风的角落,轮流“站岗”。
她们警惕的目光扫视着黑暗,提防着厂方可能连夜搞什么小动作——比如象征性地钉两块破木板敷衍,或者更恶劣的报复。刺骨的寒风像小刀子一样钻进她们的领口袖管,冻得牙齿打颤,手脚麻木。
但胸腔里燃烧的怒火,以及那份为所有姐妹争取尊严的使命感,支撑着她们,让她们在寒夜中挺直了脊梁。
“小艳姐,你说…厂长会答应吗?”一个年轻的女工声音带着疲惫和不确定的颤抖。
“不答应,我们就耗到底!”另一个声音沙哑却坚定地回答。
小艳没说话,只是紧了紧衣领,目光如炬地盯着浴室黑洞洞的门口方向。她的脸颊冻得发青,但眼神依旧锐利。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明显异于风声的声响,从浴室方向传来!
“嘘——!”小艳猛地竖起手指,示意大家噤声。
几个女工立刻屏住呼吸,紧张地互相对视一眼,悄悄起身,如同夜色中的狸猫,贴着冰冷的墙壁,无声无息地向浴室门口摸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们瞬间愣住了,僵在原地。
昏黄的月光(不知何时,云层散开了一些)吝啬地洒落下来,勾勒出浴室门口几个忙碌的身影轮廓。他们正轻手轻脚地搬动着东西——废弃的砖头、几袋水泥,还有几块边缘粗糙、但明显厚实了许多的木板。最让她们吃惊的是,为首那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异常熟悉——是周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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