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木匠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揉皱的纸:“行,我跟你去。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真遇到事,还能帮你挡挡。”
傍晚的时候,陈玄回来了。他穿着件灰布短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小臂上的一道浅疤,是去年跟鬼子周旋时被刀划的。身上沾着股烟味,是租界里洋行卖的香烟味,他说这样能混进租界的人群里,不显眼。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纸边被揉得毛糙,上面是用铅笔写的字,字迹潦草却有力:“国共合作议成,红军改编为八路军,近期将过黄河赴华北抗日,需压缩饼两千块、当归五十斤、消炎药二十盒,三日内需送达苏州河码头,有专人接应。”
朱成碧接过纸,指尖碰着纸,能感觉到上面的折痕,显然这张纸被反复折叠过,藏在身上带回来的。她心里一震,国共合作的消息她去年就听说了,当时还不敢信,如今终于成了真。她赶紧把刚烙好的饼装在粗布包里,布包是张婶给的,上面绣着朵梅花,针脚密密麻麻的。又把周木匠的马齿苋、自己晒的当归都打包好,当归是去年从老家带来的,本来是给自己补身体的,现在都拿了出来。
“老吴在后门等着,说有急事要跟你说。”陈玄擦了擦额头的汗,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几块银元,“这是卖布赚的钱,你拿着,要是粮不够,再去买些。”陈玄以前是做布生意的,铺子在闸北,被炸后就没了,现在靠帮人跑腿、卖些零碎的布赚钱,赚的钱大多用来买物资,自己只留够吃饭的。
朱成碧跟着陈玄往后门走。后门的巷子很窄,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墙上贴着鬼子的告示,上面写着“禁止通共,违者格杀勿论”,字迹是黑色的,像溅在墙上的血。老吴穿着件灰布短衫,帽檐压得低,遮住了大半张脸,手里推着辆旧自行车,车后座绑着个空木箱,木箱上有几道划痕,是以前被鬼子查岗时用枪托砸的。
“朱老板,这次麻烦你了。”老吴的声音压得低,几乎是贴着朱成碧的耳朵说的,“八路军的队伍缺的不光是粮,还有药。去年长征过来,很多战士带着伤,有的腿上还留着弹片,连块干净的绷带都没有。李大夫那边能不能想想办法?”
“我去跟李大夫说,他是个好人,肯定愿意帮忙。”朱成碧点头,心里却有点急,李大夫的诊所很小,平时也就备些治感冒、发烧的药,消炎药肯定不多。
“还有件事。”老吴从怀里掏出个信封,信封是牛皮纸做的,上面没写字,“国军第88师的赵营长,昨天找到我,说他们在江湾布防,战士们啃的都是干硬的青稞饼,有的战士牙都崩裂了,问能不能也帮着烙点葱油饼。他知道咱们给八路军送粮,没说啥,只说‘都是打鬼子的队伍,该帮就帮’。”
朱成碧愣了愣,随即笑了。她之前总听说国军和共军不对付,现在看来,在打鬼子这件事上,大家的心是齐的。“行,葱油饼我们烙,你跟赵营长说,三天后一起送过去,不会误事。”
老吴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点笑意:“我就知道你会答应。赵营长是个硬汉子,去年在长城抗战,跟鬼子拼过刺刀,胳膊上挨了一刀,现在还留着疤。他手下的兵也都是好样的,在江湾挖战壕,天天下雨,战壕里全是水,他们就站在水里守着,没一个人退。”
朱成碧听着,心里暖了些。这乱世里,总有人在为这片土地拼命,不管是穿灰布军装的,还是穿蓝布军装的。
接下来的三天,朝歌食肆成了临时的“物资坊”。朱成碧几乎没合过眼,白天烙给八路军的压缩饼,晚上烙给国军的葱油饼。压缩饼要烙得硬实,能放久;葱油饼要烙得软,得抹猪油,这样才香。猪油是周木匠跑了三趟油坊才换回来的,油坊的李老板听说给前线战士用,本来要收五块银元,最后只收了两块,还多送了半勺,说“我儿子也在国军,在南京当兵,算是我替他尽份力”。
张婶带着巷子里的媳妇们来了。张婶是个胖妇人,脸上总带着笑,可眼睛里藏着愁——她丈夫被鬼子抓去做劳工,去了三个月,没捎过一封信回来。她们手里拿着旧棉衣,都是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有的还带着体温。“我们把棉衣拆了,重新缝成小棉垫,战士们揣在怀里,能暖点。”张婶边说边拆棉衣,线头掉了一地,“有的缝‘八路’,有的缝‘国军’,都在边角绣了朵五角星,好看,也吉利。”
媳妇们里有个叫小翠的,才十八岁,丈夫是国军士兵,上个月在罗店牺牲了。她没哭,只是缝棉垫的时候手更紧,针脚也更密,说“我多缝一个,就能多暖一个战士,也算替我丈夫多打一个鬼子”。
李大夫也来了。他的诊所就在巷口,平时人不多,现在却挤满了伤员,大多是从江湾撤下来的国军士兵,有的腿断了,有的胳膊受了伤,只能躺在地上,连块干净的布都没有。他把诊所里仅剩的三盒消炎药、五卷绷带都捐了出来,分装在两个木盒里,左边的木盒贴了张红纸,写着“八路军”,右边的贴了张黄纸,写着“国军”。“这些药不多,却能救急。”李大夫擦了擦眼镜,镜片上沾着灰,“昨天有个士兵,腿上中了枪,没药治,只能用开水烫过的布裹着,疼得直喊,我看着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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